第30部分(1 / 2)

>  抬头看见他,立在数步开外,连日上山入河,白色僧袍已经看不出原色,下摆褴褛不堪,文浚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毫无寰转:“枯水桥那日我便立过誓,如果重聚,决不再放你离开身边!”

苏浅有些迷惑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不许?宝倌虽然表面凶戾,但只要我想做的事,他从来不会阻拦……”

“我是文浚源!”

“大难!”

“杀生佛!”

每说出一个名字,凤眸便像暗室里的明珠,更加璀璨一分,直到双目萤然,光芒令人难以逼视:“所以……如果浅浅够聪明,就不要拿我和他相比!”

优昙花(4)

突然重新记起面前这个人的手段,苏浅精巧的下颔微微一动,脸色渐渐冷下来:“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文浚源点头笑道:“你可以试试!”

隔着数步冷冷对峙,东边的日头越升越高,苏浅猛然转身,拨步便跑,她数得清清楚楚,两步!只有两步!腰间一震,全身酸软无力,倒在了文浚源怀里。

一抬手又封了她的哑穴,不能再听她用那样温存柔和的嗓音,呼唤那个人的乳名!要是让他再听见一次,一定会立即疯狂,说不准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文浚源将苏浅横抱在怀里,运足轻功向北飞奔,直到傍晚,来到一个小小的丘陵前,丘顶有一株姿态奇逸的野生红松,文浚源将苏浅轻轻放在松树下,径自归拢枯枝,点起篝火,这才与她一同倚在松树边,为她推宫活血。

封穴一整日,血行恢复正常后,只觉得手脚尤如万针齐攒,痛痒难当,文浚源低头将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按揉,想夺手回来,却觉得他加力扣在腕间,竟有些隐隐生痛,只得僵坐在当地,默然无语。

“退兵返回萧国之后的那段日子,真不知是怎样过来的!”文浚源长睫低垂,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走了很多地方,哪里荒凉孤清,我就向哪里去!我日夜不停,诵吟《金刚经》,求得法,求解脱……求佛祖,能够让我忘掉你!”

“小满姬、文墟和司凤,一直悄悄跟着我,山中数日,人间经年,就这样迷迷糊糊游荡了两年……”他略略出神,露出淡淡笑意:“那时候,就算浅浅在眼前,只怕也认不出我!为了摆脱令我不胜其烦的那三个人,只身来到寒苇渡,你猜怎么样?守在渡口的南楚士兵,竟然当我是神智不清的乞丐!说来,薛琅琊真是个人才!”

“他治军执政都极严谨,萧楚交恶之后,更是将寒苇渡守得尤如铁桶一般!若不是我那时与真正的乞丐无异,估计也很难进入南楚。摆脱那三人后,我只身一人到了青阙城,正好碰上他的登极大典,我坐在长街最靠近皇城的角落,听着午门的钟鼓声,听着气势恢宏的丹墀大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优昙花(5)

“不是曾在秋澄湖向浅浅立过誓吗?我说过,总有一天,他能给你的,我会加倍给你!可是如今,他给你南楚国祚、万里山河!他给你中宫至尊、母仪天下!”

本来胸中怨忿,下定决心再不想对他多说一个字,苏浅此时却忍耐不住:“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文浚源定定望着她的眼睛,凤眸渐渐湿润:“我知道!但是我却偏偏不能忍受,有别人待你更好、给你更多!记得秋澄湖那夜,我就告诉你,这辈子,我决不愿偏安一隅,在他脚下苟且求生!嘘……”

见苏浅粉颊涨得通红,又要开口说什么,文浚源伸手轻轻掩住她的嘴唇,微微笑道:“浅浅……听我说下去!在青阙城又盘桓了一段时日,每天眺望皇城,看着白玉石阶、铜钉巨门,想着我的浅浅,戴九雉九凤冠、穿锦绣青翟衣,与他同起同卧、共饮共食!终于明白,什么叫作哀莫大于心死!我向东云山而去,找到玄机法师,他收留我、点化我,却始终不肯为我剃度!”

“他说我没有佛心,不能供养佛陀,有修罗恶障,满天神佛无有能化解者!真奇怪……”文浚源神容飘渺:“在我铁了心想断绝尘缘时,玄机法师却拒绝了我,是不是佛祖想给我这个机会,要我用战争和屠杀,为众生证得真法?没有恶,哪有善?没有罗刹夜叉,哪来的罗汉菩萨?只是那时,我却想不通这个道理!”

“玄机法师应山隐寺方丈之约,为净人剃度授戒,我在他禅房外跪了整整三日三夜,他却始终不为所动!最后我亲手剃去三千烦恼丝,为自己点了香疤,在菜园边与那些刚刚授戒的净人一同散戒,然后看见了你……”

苏浅只觉心血激荡,几欲晕倒,青竹篱边那个白衣僧人,真得是浚源哥哥!他们之间原来是这样……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他能够早点潜入南楚,就会明白,她一直呆在吴下村,并没有同宝倌在一起!可是上天若真想了断他们之间的缘份,为什么在山隐寺前,已经决定接受宝倌爱情的时候,又让浚源哥哥重新出现在眼前?

优昙花(6)

“看见他吻你,我才知道出世的念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什么心如止水、五蕴皆空,在看见他吻你的那一刻,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文浚源齿间咬得格格作响:“即刻动身赶回萧国,囤粮征兵、伺机待发,可是真没料到,我还未找他,他便先找上了我!”

苏浅望着他,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真傻!枯水桥边,真得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够使他们相安无事!可是真相却是如此,就算宝倌不出兵北伐,浚源哥哥也已决意南征,粉蝶与蜘蛛,终究不能共存于世上!

再向北行走了两日,景色渐渐变得苍凉,已经可以看见前方萧国的太巫山脉,号称“分襟三千尺”的太巫山,地势极为奇峻,一道被称为“天峪”的裂谷横贯山脉,宽广处可以筑城走马,狭窄处只能容一骑独行。

苏浅突然感觉脚下有些微微震颤,转头望向南方,远处地平线上升腾起一线尘烟,刀光剑影反映日头,在尘雾中零星闪烁。

文浚源并不惊讶,挽起她的纤腰,加快速度向前方的树林中逸去,这片柏林不过方圆十丈,一眼便望到了底,但是灌木、乔木、山石、土丘并非全无章法,文浚源带着苏浅前趋侧进,转瞬便到了正中最高的一株柏树下。

他止步在树前,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真有趣!”

苏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柏树上系着一截断裂的缰绳,苔草上满是杂沓的蹄印,不由自主伸手将断缰握在手心,回头望着文浚源:“这是什么?”

文浚源凤眸静静凝视在她脸上,菱唇牵开淡漠的笑意:“一个机会……自我远征萧国之后,我们三人重聚的机会!”

远处兵马渐渐逼近,两万骑兵在阵前集结,随后是铁弓营和刀斧营步兵,最后雷鸣般的辎重车滚滚淹来,在距离一百余丈的地方列成半弧,将整个柏林迎头围住。

旌旗招展,千军万马,漫天飘扬着尘沙烟云,可是苍原上却静得可怕,不一时骑兵渐渐向两翼分开,穿着九龙金甲的薛琅琊出现在阵前,他面无表情遥遥望着两人,黯蓝色眸子冷如玄冰。

优昙花(7)

文浚源握住苏浅的手,缓缓向前走了数步,朗声笑道:“武帝陛下,你亲自从中路主战场分兵此地,只是为了取文某性命吗?”

薛琅琊恍若不闻,回手在腰间一按,玉髓剑已弹出暗鞘,雪白的剑刃迎风长吟,随着剑势高扬,骑兵向侧翼退开,铁弓营由阵后逼近,近万箭手,分成三个方阵,起步落足,整齐得尤如同一个人。

“养珠!”薛琅琊语声极缓,一字一句地道:“你回来,朕饶他不死!”

苏浅感到文浚源五指渐渐松弛,回头向他看去,正午阳光下,文浚源的脸庞像是由上好白玉雕就,眉如鸦翅,目如寒星。

放开手,他向她微微一笑,似乎在对她说:是去是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苏浅掉头望向薛琅琊,眉宇间尽是帝王的尊贵和威严,就像这一身九龙甲、杏黄衣,煌然不可逼视。

向南方步步行去……君无戏言,他放走浚源哥哥,收兵回朝,她信守承诺,留在他身边,决不离弃!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心中却莫名不安,试着想看清薛琅琊的眼睛,盔眉上一排宝相花熠熠生辉,可是眸光却隐在最暗的阴影中,诡秘难测。

薛琅琊看着苏浅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停住,她犹豫不决地回头看着文浚源,又望向自己,星眸中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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