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续断怔愣住,众人倒抽一口气。
“这娃儿真是不怕死?连命都不要了?”二当家吓得有点口齿不清。
“你敢?!你敢跳下去!”换成雷续断大吼。
“你要敢喝,我就敢跳。”方瞳笃定回道。
“你!”早不变、晚不变,这小子选在这个时候变聪明了。雷续断握住瓷,瞬间犹豫起来。
一干人相互抵制,静得崖上草木悄寒。
刀疤男人冷汗齐下,不着痕迹将方瞳稍稍拖离崖缘;这万一当真跳下去,他的护身符、挡箭牌全没了,还活得了吗?
千错万错,错在他没想到这臭小子鬼竟然不怕死。
“我保证……”雷续断改了口气,换为诱哄:“这么点高度死不了的,毒药、手铐、脚镣算什么,我身手好得很……”
“你骗人、你骗人!”方瞳一脸泪水奔窜,不顾危险地朝崖缘弯身探去。“这么深,怎么死不了?”
雷续断握紧双手,转向刀疤男人。“你看见了,他并不怕死,现在,你保证我跳下去之后你肯定会放人,如果你打得是挟持他逃到山下的算盘,劝你放弃吧。他会在你挟持他走之前先跟我走,信不信到时候这里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故意看了身后愈聚愈多的寨民做为警告,暗示他别打如意算盘。
刀疤男人的冷汗已一身都是。“……好,那你也给我保证,我放了这小子,你的人也放我走。”情势变得有点特殊,都得怪这小子不怕死。他上回在客栈里早该察觉了,该死!“还有,你也保证你跳下去之前,这小子不会先跳下去!”不然他就玩完了。
“我……”
“我不要你保证!”方瞳哭哭叫叫,拚命跺脚。“你要死了,凭我的脑子怎么想得出见你鬼魂的方法嘛,还不如我死,你不也说你比较聪明吗?一定可以……”
“这娃儿又扯鬼话了。”二当家挑起大浓眉嘀咕,和三当家交头接耳。
“嗯……搞不好是什么暗语之类的……”
“别傻了,那小鬼笨死了,会讲暗语才怪!”
“可是……哎哎,现下怎么办?咱们得想想法子才成。”三当家慌得拼命扯发。
“二、三当家的。”后头有小伙子献出一计:“不如咱们就攻上去吧,就算会牺牲瞳大夫出没办法,至少能救回大当家。”不这么做,毒药配镣铐,稳死的嘛。
二当家瞪他一眼。“去你的!你以为这样算救回大当家呀?方瞳那小了一死,大当家还活得下去吗……哼哼,看……看什么看?眼睛大啊?”尴尬地朝三当家喷喷口水,喷回他一脸古怪瞧人的眼神。
一回头,又听见方瞳在大声嚷嚷。
“你喝,我跳!”
“小瞳……”雷续断举到唇边的手又放下。
“不要再罗嗦!”刀疤男子等得不耐烦,神情愈来愈急躁。“小鬼,我放过你,反正我要找的人是他。”
“我不要你放过我!”
“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刀疤男恐吓地扬起大刀。
“我不怕。”
“小瞳,照我说的算。”雷续断皱起眉,看出刀疤男人越发不安。这是个好现象,他有可能自乱阵脚,制造出解救方瞳的机会;他也可能狗急跳墙,豁出去同归于尽。万一选了后者,方瞳就完了。
“为什么要依你?我死比较好。”他死了,续断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制裁这恶人。
“我死比较好。”
“我啦……”
“谁死都一样!”刀疤男人浮躁一喝,已经开始纷乱。时间拖得愈久,对他而言愈不利。
“才不一样!”方瞳重重一甩头,雾湿的盈水大眼又对上他。“大叔,你真是不明白,我和续断谁死怎么会一样呢?我笨、他聪明;我该死、他不能死;我没爹没娘、他有一寨子人要养;再说……我这辈子除了我娘,就爱他一个人了。”
“小瞳!”雷续断激动得浑身发抖。
“瞳大夫……”一旁担心的人全哑了声音。
二、三当家也红了眼眶。
雷续断吸吸气,一个冒险的念头蓦然成型。
“听着!”他望定方瞳,眼底有汹涌翻滚的火热。“我还是要喝,你听我的,不要跳。”
“我不听!我才不……哇啊啊!续断!”
“大当家的!”
如潮浪般的惨叫淹没崖顶,每双眼睛震惊地瞧着雷续断将药汁一饮而尽。
然后,走向放置手铐脚镣的所在。
弯身捡拾时,从眼角余光瞄见刀疤男人松口气、失神了下,以及方瞳趁机朝崖边蹬去!
“小瞳!”他冲向前,在刀疤男人一楞的空隙,大掌击向他胸口,震得人全往谷底坠落……下坠的同时,双掌一推,成功将方瞳向上托回崖顶,重重的身体直坠而下……
雷续断,生死不明。
“续断!续断!”方瞳冲过去大叫,又要跟着跳下。
一群人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按下他要继续住下跳的身子。
能按下不因为他放弃,而是,他晕了。
二、三当家同时叹了口气,强忍心中不住涌上的老泪。这么一跳,虽没有手铐脚镣,会有活着的希望吗?唉。
“二当家的、三当家的!”一名守哨的人匆匆忙忙攀上崖顶,被一场哀戚吓得不知所措。“那个……元悠、无念回来了……”
“回来了?!”二当家抖着嗓子,抹抹脸颊,浑身像是没力。“回来了……现在才回来……迟了……来不及了……”踏着蹒跚脚步,和三当家相扶持地慢慢走下崖顶。
一面走,一面悄悄落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这么哭过。
白元悠微笑地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陌生面孔,另外,再押着一个老的。
“二叔、三叔,我大哥呢?我给他带了两……哎呀,小瞳?”眼尖地瞧见方瞳在后头被抬着,讶异惊叫。
“大当家他……大当家他掉下悬崖了……呜呜……”红中擦着眼泪。袖口一片湿。
“掉下悬崖?!”白元悠大惊,掉了手中馒头。“我、我去瞧瞧!”
“我跟你一道去!”两名陌生男子中年轻的那一个长得高大俊挺,举止间流露出一股王公贵气。
白元悠顿了顿,扯过他双双住崖顶飞纵而去。
寒风瑟瑟,崖顶只剩凄凉。
“哪,人在这里,任你处置。”左无念放下押回来的老头,臭脸瞥向同白元悠回来的年轻男子一瞪。
“小……小瞳……”老头儿惭愧地低下头,说不出话。
方瞳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老头内疚地朝地一跪,痛哭失声“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娘,我就是贪心嘛、卑鄙嘛 ,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那事……”
“你的贪心、你的卑鄙,害死了我娘,你……你怎么下得了手,师傅!”泪水一落,方瞳哭倒在老头儿面前,用力摇晃他。“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娘敬你像亲爹一样,你居然为了独占一贴新方子,在我娘的药里下了毒?!你要以那独门秘方成名我给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为什么害死我娘?”天底下竟有这种贪婪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师傅?!
老头儿又羞又愧。“我当时真……真个是没了心肝,只想到那药方若出问题,依你的性子肯定活不下去,那我……那我就……”可以霸占那方子得名求利了。
“我是活不下去……”也是这样,才遇着了雷续断。他若不是一心求死,便不会认识他了。
可是,到头来又如何?他害死了他!
见方瞳哭得厉害,白元悠踱过来拉他坐上床边。“人是大哥要我带回来的,他早发觉事情古怪,那现在你打算如何?”
“……”方瞳沉默地转向老师傅,又转向白元悠,最后再转回老师傅身上。“你……走吧。”逝者已矣,又能如何?
“走?你放他走?!”左无念跳起来大叫。
白元悠微微吃惊,随后勾出淡笑。“你善良单纯,是值得大哥保护。”他花了两个时辰时间,总算听完红中白皮哭哭啼啼地道尽这些日子寨里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