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一来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二来自己也是这种想法,随即便打消了让周瑜前往南郡的想法。
江东众人哪里明白孙权地心意,看到南郡战事吃紧,吴侯尽然还死活不让大都督前去前线统军,纷纷揣测起来,该不会是大都督大破曹兵夺下南郡战功赫赫让吴侯有所猜忌,以致于手上的兵权被架空了吧。
一时之间柴桑城中流言四起,谣言漫天,文武将吏更是纷纷赶至大都督府上探问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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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前番的大病是瞒了众人的,为防止他病重的消息影响到江东的稳定,孙权与周瑜做了大量的防护措施,甚至还在周瑜病重期间强忍着伤痛参加过一次军议,这个时候孙权以周瑜身体染恙尚未全愈来回复众人,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尤其是经过几个月的休息,周瑜如今的气色渐复,只凭他略微削瘦了一点的身躯,谁能相信他身体之中还有毒素未曾排出。
曹兵细作经过数年努力早已隐藏到了江东各处,对于江东各种消息的打探自然灵通至极,这个时候,他们敏锐的发觉,这是一个离间江东上下的极佳时机,于是众人四散而出,四处制造谣言,不过一日时间,街头巷尾皆已议论纷纷。
次日军议,在府中休养数月之久的大都督周瑜出现在大帐之中,这让揣揣不安的众人终于定下了心来,如今在众人心中,周瑜已是他们的依靠,已是江东的依靠,他们相信,只要大都督出马,敌军再多,也无所惧了。
周瑜请命前往南郡。
如今曹兵压境,身为大都督岂能抛弃前方袍泽兄弟独自后方享乐?况且如今各紧要之处还在我军手中,敌军虽多,但无坚固堡垒,我军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江陵被曹兵攻陷,曹兵多了一处稳固的后方据点,仅凭华容、阳两地,胜算实在渺茫。
孙权看着大厅之中侃侃而谈的周瑜心中充满疑虑,犹豫不决,任凭文武众人齐声支持也不愿轻下结论。
周瑜微眯着双眼朝孙权看去,见孙权不发一声,不由说道:“曹军连年用兵,粮草损耗极为惊人,如今能支持住曹仁一部已是极限,若是能在南郡将曹兵击退,顺势攻占襄阳,至少可以获得一年时间休整,那时迁江东流民往荆州屯守,以汉水为依托,襄阳固若金汤。襄阳连通八方,进可攻退可守,与南郡犄角相护,牢不可破,乃帝王之资。曹仁既然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孙权再次被周瑜那句帝王之资所吸引,他蓦然想到年前周瑜提出的攻守之计,若要取西川,南郡、襄阳乃是必经之地,只有在这两处建立稳固的后方,大军才无后顾之忧,才可千里攻向益州。
孙权被周瑜短短数语说动,当即同意让其前往南郡指挥大军。众人闻听吴侯松口,不由放声高呼!
………………
第二十九章
建安十五年,四月初。
离大都督周瑜起程前往南郡不过五日时间,领一万大军屯守乌林、汉阳两地的偏将军甘宁便亲乘快船赶至柴桑,甘宁那张原本充满刚毅果决、彪悍坚韧的脸此刻愁容遍布,双眉紧皱不开。
战船靠岸,甘宁不待船身停稳便急急指挥着士卒抬着一顶小轿直往城里冲去。负责守卫渡口的校尉眼见偏将军大人不在乌林督战,却火急火烧的赶回柴桑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哪里还敢上前询问,一面派出士卒护卫,一面令人快马加鞭赶至城中禀报。
渡口紧要之地,乃江东连结各处之枢纽,孙权曾多番交待众人,凡渡口消息一律不得延误,必须即时通传帐下,如今听闻禀报得知甘宁从南郡赶了回来,心中不由惊讶莫名,甘宁久随公瑾身侧,办事素来稳重,该不会不知道轻重缓急,如今突然返回必有大事发生,孙权没有丝毫犹豫唤过帐下亲卫便急急迎了出去。
孙权心中已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难道南郡发生剧变,全部失陷于曹兵之手了?随即孙权摇了摇头,公瑾已经赶去南郡指挥,以公瑾之才应付曹仁之流当绰绰有余。难道是公瑾出了什么意外?孙权没来由的心中一惊。
虽然孙权已经感觉到了此事可能与周瑜有关,但当他亲眼见到小轿之中静躺的周瑜尸体之时,这位一向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吴侯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震撼,面色大变,一下子僵在那里。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转瞬之间踉跄着往后倒去。
身旁亲卫眼疾手快,一把便扶住了孙权,还未等他们将心中的冷气吁出来,便听闻到了吴侯的哽咽之声,众人大骇,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置,全都愣在那里。
好在孙权年纪虽轻却连遭变故,如今遭受如此打击,脑海之中神智还算清醒。看了看四周驻足围观地民众百姓和远处不断赶来的士卒官吏,孙权立即指挥着甘宁等人抬着周瑜尸体赶往府中,如今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久留,周瑜身份地位特殊,突然身亡影响巨大,如何处置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吴侯府中,这一刻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府中众人似乎感觉到了有重大事情发生,一个个凝神静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原本便极为肃静的吴侯府。这一刻更是多了一份凝重的杀气。
孙权冷森着脸一言不发,迈动的脚步此刻显得格外沉重,那暗含韵律的咚咚之声,如同一面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屋中众人的心头。他不时地抬起头来朝一旁的侧室看去,那里,周瑜的尸体默默的躺着,那个雄姿英发,儒雅冠绝江东的美周郎此刻再也不能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了,“曲有误。周郎顾”更是只能成为一段遥传的佳话,令人心酸叹息。
闻讯赶来的张昭这时还没有从这个惊天的打击之中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梦境之中一般,张昭时不时的顺着孙权的眼光朝侧室看去。他祈祷着这是一场梦,在无尽黑夜中地一场噩梦,可让张昭绝望的是。四周地一切都显得这么真实,这么细致,屋中那淡淡的檀香味道由鼻入脑,让他的脑海更加清晰。
张昭不由痛苦的几乎呻吟起来,他实在很难相信比他年轻将近二十岁的周瑜尽然会比他还要先走一步,数天之前大都督还在军议之上大谈攻破曹兵之计,用他那坚定有力的声音解除众人的疑虑,用他英俊魁梧的身躯支撑着江东大局,可如今……
张昭不由暗自长叹,难道真是天要亡我江东?
这时,孙权停下了脚步,他双眼之中寒光四散,犹如利剑一般扫过甘宁、张昭的面庞,强自忍住心中的哀伤,孙权深吸一口气道:“兴霸,公瑾离开柴桑不过数日,何以会如此?观其腹部伤口当为刀刃所伤,可乌林一地距曹兵主力尚远,又岂会这么快遇敌?”
甘宁想是数日未曾合眼,刚毅冷俊地脸上这一刻像是徒然老了好几岁,那横生的扎髯如同钢针一般,根根直竖,威猛之中,蕴含了几分苍桑,听闻孙权问话,不由垂首答道:“大都督亲往乌林督战,战船于江面被刺客所袭,二百亲卫死伤惨重,末将赶去之时,为时已晚,实在有付将军所托。”
孙权蓦然看到周瑜之时,大脑如同短路一般乱成一团,见过周瑜腹部那长长的伤口还以为是两军对阵之时被敌所乘,没想到甘宁一语击中他的胸口,让孙权勃然大怒起来只听“砰”地一声脆响,孙权身侧的长桌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