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彻对儒家思想没有太大偏执,却不免对规范化管理教育选才动了心。
更主要的是,没有笔试直接面试的考官实在伤不起,一百个考生,考的科目不一样,还只有自己一个考官,考到什么时候去……干脆我们抽签吧!
就算没抽中,也可以傲娇地说:“此乃天意。”或者“我大汉朝廷有限公司不要运气不好的人。”
……
回归正题,刘彻觉得儒家思想统治中国长达两千年,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各家学说的优劣暂且放在一边,仅仅以统一全国思想奠定汉民族文化传统的意义来说,其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就像提起英国,脑袋里会跃出一个Mr达西的绅士形象,提到美国就不得不说它的功用主义一样,无论经过多少代,汉族的血脉里都沉淀着一句一句的子曰。
一个民族需要一个指导思想,众生平等自由民主刘彻是绝对不敢提的,那样不是教唆别人造反拆自己的台吗?在百家思想中,最适合农耕文化的是哪个子还用说么?
不是因为统治阶级提倡儒家思想,老百姓才会遵从,而是因为老百姓愿意遵从儒家思想,统治阶级才要提倡。因此,即便没有董仲舒提出独尊儒术,后世也会跳出一个张仲舒李仲舒建议罢黜百家。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分分合合,起起落落,最后还是回到三纲五常上。
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广开言路,量力而为也就够了;要是激发出钻研学问发明科技的活力,那就是锦上添花,堪称盛世。刘彻决定把学术和教育分开,虽然独尊儒术会不可避免地造成一家势大的结果,但营造一个政治相对开明、学术氛围浓厚的坏境却是事半功倍、泽被后世之举。
受董仲舒启发之后,刘彻就没多少兴趣再和余下的考生对策了,大多只走了个过场,只要看人还没有老得风一吹就倒稍微受点刺激就脑中风的就全留下了,然后把他们统统扔进天禄石渠二阁,让他们整理各家典籍,编撰教科书。一家中有不少分支学派,要统一说法释义,还真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学者高人们的积极性很高,一来编撰典籍可以名传青史,二来工作坏境和酬劳皆是上等,更关键的是,陛下下旨,开科取士!也就是说,以他们编撰出的经解释要作为公务员考试的标准,不单单是个人业绩,事关今后百年乃至千年的该学术领域的命运,自然是比蜜蜂还勤快比蚂蚁还辛苦比老牛还耐劳,吃一人的饭,领一人的工资,干十个人的活。
今年秋,刘彻诏令天下,分科取士。
直接跳过魏晋时期“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九品中正制,避免世族把持朝廷人事部门、高门权贵的子弟无论优劣都可以做官而寒门却无出头之日的情况,揭开中华选举史崭新的一页。
科目主要有明经(时务策与经义)、进士(时务策与诗赋文章)、明法(通晓法令)和明字(通晓书法)。明经与进士,前者难,后者易,古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因为明经重帖经、墨义。所谓帖经,相当于现代的填空题,将经书任揭一页,左右两边都蒙上,中间只开一行,再用纸帖盖三字,令试者填充,它偏向于死记硬背,较为简单。而进士,则要活学活用,背诗者众,作诗者寡。
前两门比较热门,明法勉强凑合,明字报考的人却寥寥无几。精通篆体隶书的人全去考明经和进士了,刘彻只能在考前两门刷下来的人中挑选。
第六十八章 推广楷书(上)
有个大汉天子版的灰姑娘,叫做司马相如。
长安市集街头出现一个神情恍惚的年轻男子,脸上布满阴霾,英俊的相貌也因此有些扭曲,突然,他的身体被后面匆匆跑过去的人用力撞上,他踉跄了几下,摇摇摆摆,终于没能稳身形,摔倒在地。他的视线无神地望向撞他的人跑去的方向,连生气的表情都没有,木然地想要爬起来。
“客官,来歇歇脚,吃碗豆花罢! ”旁边摆摊的老汉好心地拉他一把,这种情况他今天已经看到四五回,唉,今天科举没考中的人,大多都是这幅模样。
当今天子科考选才,由于事起仓促,参加考试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士及长安周围各地的书生,也有不远千里迢迢赶来的,其中不少因为旅途劳顿水土不服刚到长安就病倒了,但凡不是出气多进气少的,都不甘错过考试,拼命一搏,只是病得头昏眼花的,成绩未免受到影响。
摊子上已经坐了一桌看过榜查过成绩的书生,他们相互认识,有人欢喜有人愁,看上去彼此交情不错,正互相勉励。
“离殿试尚有月余,李兄好生准备才是,我等先在这里道一声喜,敬候佳音。”
“多谢,你们也无需气馁,陛下下旨,年年科举,错过今年,明年还可以来考,权当攒些应考经验。只是明年可要尽早准备,科考不仅看考试作答,还要有各名人士的推荐,虽然仍然有考试资格,但没有名士推荐,多少会让考官看轻几分。”
刚坐下的年轻人一边默默听书生们说话,一边看老汉利落地给舀起一勺豆花淋了酱油撒上葱花端给自己。
“吃一堑长一智……”个子小的问起,“只是不知道殿试会有怎样的题目?”
姓李的眉头不禁染上愁色:“依照陛下的旨意,所有士子均要参加明字科目,否则就要取消殿试资格。”
“朝廷取士看重墨迹,倒还说得过去,李兄写得一手好字,何须担忧?”
姓李的摇摇头:“若是这样,我便不会这么发愁了,据说有一蜀人向陛下进献了一种叫做楷书的新字体,龙心大悦,谕令天下人习之,我们这批考生就遭了殃。”
备考期间的学子神经本就脆弱,现在突然扔出一个加考一科的深水炸弹,还不像听到文章要被坑掉一样群情激奋?
“是谁竟如此多事?媚上不说,还连累无数士子! ”
“司马相如。”李姓书生咬牙切齿。
“那个勾结梁王的结巴?”其他三人均十分惊讶。
年轻人一听,脸上的苦涩更浓,老汉可能是看他可怜,也有可能怕他在自己的摊位上晕厥甚至自尽,免费地给他加了一碟爽脆腌菜,表示人间尚有真情在,千万不要想不开。
“多、多、多……多谢……”
面红齿白的年轻人开口,断断续续的声音引起了那几位考生的注意。
“那人也结巴,他不会就是……”干笑数声。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的也是。”
自我安慰一阵,那桌考生又开始聊起其它话题。
然而,世界上偏偏就是有那么巧的事。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的司马相如默默吃着自己的豆花,视线注视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脑袋里再次浮现出觐见陛下的那一幕来。
刘彻指着一排排的方块字,对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此书由隶而来,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赐名楷书。司马相如献字有功,赏千金,拜为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