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麽?」季少平渐渐养成吃早餐的习惯後,一早起来时,本来胃部还没什麽感觉,在闻到那股淡淡的油条香和浓郁的咖啡味时,强烈的饥饿感就会涌上,要是没有立刻吃到东西的话,心情就会开始不好。
「没─有。」杜君庭将刚从烤箱出炉的烧饼放在桌上,转身拿了保温中的咖啡,都弄好了,才放到季少平面前。
就算只是小拌嘴,对已经动心的人来说,就很足够了。杜君庭原本就不是抱持憎恨态度的人,过於规律平凡的生活,让他开始遗忘当初那种被羞辱、被报复的心情,在下意识中就将这些事淡然处之。如果可以一直这麽平和的生活下去,不要将往事重新拿来践踏,就好了。
这样的生活未尝不好,不过对於长年来把恨意当做生活的季少平来说,会因此就作罢是不可能的,人是一种在面对强烈的善意时,无法持续回应冷漠的动物。
每当杜君庭笑著叫自己名字,拉著他东跑西跑的时候,脸上的那层寒冰终究会被融化,没有办法对眼前的人持续冷淡下去。
可是在同时,人也是双面的。在微笑回应的表面下,埋藏的是远比善意更加剧烈的报复心,在午夜梦回时,那股无法作罢的心情就会从脑中重现,时时提醒不能忘记。
就当做是对曾经友好的彼此,一个最後的礼物吧。
季少平不打算继续善良下去,伪装的久了,心也会跟著被洗涤的。就算在想起恨意时,浅藏的爱意反而更令人烦躁,他也不会承认和泄漏一点轨迹,要抹去这种感觉才行。
逮'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再平常不过的生活中,最容易失去的就是危机感,如果一直安逸过活下去,就会不知不觉忘却对突生危险的恐惧,而後终究踏上灭亡一途。
不知怎麽地,杜君庭在这种毫无波纹的平静生活中,反而开始时常想起些不顺遂,以前国小的时候,记得老师讲过的故事,滚水中的青蛙,安逸会消磨意志,带领人走向失败,明明没有事情值得担忧,突然回想起的故事却使杜君庭紧张起来,在这个装潢华丽的家,待不住。
深知季少平并不会愿意与自己聊心事,杜君庭就算在吃饭的时候心神不宁,也从不敢跟对方提起,要是季少平够细心的话,或许就能让自己排遣泄不安,主动开口的人不说话,被动的人也会跟著沉默起来,看似热络的晚餐时间,就在杜君庭惴惴不安的心情下,越趋寞然起来。
过了几天,杜君庭总算把心情整理好,想要回复到以前的热闹时,却发现季少平有了些转变,当自己开口说话时,他还是会停顿一下手上的动作,不过只是停下,期间仍然充斥著沉默,碗筷间的碰撞声成为了空间中最大声量。
想要重新开口,可是找不著时机,季少平又是很快的吃完就回房间,双方的接触越来越少,就像是平行线一般,眼看就要交会,又立刻转向,继续踏上彼此的路程,杜君庭只能试著去适应,回到过去的感觉,心头酸酸地,就当是下雨天心情不好吧。
尽管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是大晴天。
季少平的冷漠是逐步严重,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陷入了完全的寂静,面对杜君庭的时候,总是无言的避过,就连做爱都不再有了,渐渐的,连晚餐时间都逃避著,刻意的晚回家,就算经过餐桌旁,那股淡淡的食物香代表著今天也有他的份,也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毫无预警的冷漠,让杜君庭不知所措,只能机械式的做著该做的事,却默默的不再为季少平准备早餐,因为每天晚上都得收拾那些冷掉的饭菜,在半夜里,一个人站在流理台前面,边洗,边苦笑著。
也该是如此,过的太幸福都差点忘记,对季少平本人而言,是曾经伤害过的凶手,对警察季少平而言,则是偷窃家庭物品的小偷,不论是哪一个,都是带罪的。
就算要彻底抹灭心底的情感,也不是一时半刻解决的了,毕竟是在长时间中,逐渐培养出来的珍贵情感,在面对季少平的时候无视它,太困难了。
又是一天晚归日,杜君庭仍然做了晚餐,其实从两个礼拜前开始,做给季少平的晚餐,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问题是谁会发现呢?内心总冀望著,季少平会来房间大骂自己,抱怨著总是相同的菜色。
两周了,无声无息。
杜君庭决定当面对季少平问清楚,与其旁敲侧击的猜测真相,倒不如给个痛快,让季少平本人说出那些真实的话,而後,自己就可以彻底冷静面对未来的一切,不论是开心难过,都好。
原本是挺直著背坐在沙发上,用极度不舒服的姿势来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放任这段关系下去,一定要坚持到季少平回来为止,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九点整。
一直等不到开门声,眼皮都快撑不住睡意,只好就著蜷曲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安稳的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毫不体贴夜深的开门声,硬生生把杜君庭从睡梦中拉回现实,一睁眼,就看见季少平带著一个长发飘逸、五官清秀的女人回来。
季少平发现杜君庭坐在沙发上,却不打算理会他,凑近身边女人的耳旁,说著进房间吧。
「他是你室友?我怎麽没听说你有室友?」长发女子温柔的询问著,丝毫没有任何不满或负面情绪。
「他只是借助在这里的……人。进去吧。」季少平不打算说太多,也不肯让女子追问,一回答完,就用话语赶著她进去。
女子先进去後,季少平也跟著要踏进房间,此时,杜君庭蓦然站了起来,「她是?」
「你没资格知道。」季少平丢下一颗震撼弹後,也不等杜君庭回应,更不在乎他的表情变化,碰的一声就将门给关上,进房间了。
杜君庭睁大著眼,什麽话也说不出口。
逮'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在心底欺骗自己能够冷静面对未来的一切,却在真的听见实话後,思绪被彻底打乱,乱哄哄的,耳朵边就只剩下耳鸣的嗡嗡声,感觉到嘴巴想开口说话,却什麽声音也没有发出,就这麽对著空气张了好几分钟,直到喉头严重乾涩把自己拉回现实,咳了几声,除了看见胸腔的震动外,什麽也听不见。
脑袋沈沈的,有种缺乏动力般的疲倦,一直有股冲动从脚底冲上来,不知怎麽地,却被抑制住,一边很想要感知到,却又一边压制著,冲动渐渐蔓延在血液里,经过全身的稀释後,显得很微小。
眼前的景象是何时从那道禁忌的门,变成了房间的床?就连米白色墙壁、黑色床单、温暖的黄色灯光,看起来都染上了层灰,薄薄的一层,仍然能辨识底下的颜色,却变得没那麽鲜明,没那麽乾净了。望向窗外,幽黑的夜幕像沾了灰尘的布,有些黯淡,有些寂寞的色泽。
杜君庭红著眼角,并没有眼泪滑落,就这麽直盯著房间里的镜子看,映照出来的,是一个受到伤害却不能取用受害者称呼的男人,因为他是个凶手,是个加害者,无法受到同情。
整个晚上虽然躺在床上盖著被子,还特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尝试放空,不过越是逃避,就越不能从现实挣脱,就算在长时间的躺姿下睡著了,眉间的烦闷却仍然没有办法纾解,就连在梦里,也会被想像中的现实给无止境伤害下去。
明明能感受到生理心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