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粤冷笑,“我实在蠢,要不是昨日随你追狗,恐怕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我无心骗你。”
谈粤极力压制着暴怒的冲动,深呼吸了几次才说:“为什么要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冒充你妹妹?你……你为什么会跟关少航在一起?”
池加优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因为我爱上他了。”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锤,击在谈粤的心脏上,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彻夜未眠而通红的眼迸发出浓烈的愤怒和痛苦,他接受不了她的理直气壮。
他爱慕她多年,她不是不知道,当日也是在茶馆里,听闻她死讯,他哀恸到难以自持,而她在场,只是冷眼旁观,对他的痛苦无动于衷,之后有那么多机会,她也不曾对他坦白,如今轻飘飘一句无心骗你,便试图抹杀一切。还有,她刚才说了什么?她爱关少航!
空气似乎凝滞,两人都在等对方打破僵局。
谈粤的忍耐力已濒临极限,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良举动,他用力搓了几下脸,把那杯冷茶一气灌下肚,茶杯往桌面重重一置,起身,大步走出茶馆。
池加优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眶有点发热,尽管有准备,真正面对时还是禁不住难过,谈粤对她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到现在都认为那不是爱情,贴切地说应该是兄弟情,就像当年他背着一把吉他,故作潇洒地站在她宿舍楼下,深情款款地唱《同桌的你》时,她什么心情都可能有,唯独没有心动和甜蜜。
可是,记忆中那段青葱岁月,无数个画面里都有他的身影,好的坏的,快乐的悲伤的,他跟她的少年时代分割不开。宁愿天各一方不相见,也不要变成今天这种怨怼拉扯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对谈粤避而不见的原因。
池加优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机有来电进来,响了许久她才听见,失魂落魄地伸出手,不料碰翻旁边的茶壶,滚烫的茶水四溅,茉莉香片浓郁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不小的动静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服务生忙赶来收拾,紧张地询问她要不要紧,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也不觉痛,漠然地说声“没事”,话音刚落有人龙卷风似的刮到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查看。
她抬眼,眼睛一亮,“谈粤!”
谈粤去而复返,面色依然沉郁,但因这份不由自主的关心泄去了几分怒气,他一屁股坐下来,“我要听你解释。”
池加优笑起来,“好,我说给你听。”
只要能不失去这个挚友,把那段混乱不堪的往事说一遍又有伺难?
当她的述说停下来,谈粤总算脸色稍霁,“你也是身不由己。”
池加优挑了挑唇角。“你是在替我开脱吗?”
“我不明白……”顿了一顿,谈粤艰难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关少航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结婚了很多年之后,也可能……”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谈粤握住茶杯的手心紧了紧,“你该知道,留在他身边,你只是个感情替代品,你甘心一辈子做别人吗?”
池加优回答淡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不,可以改变的!”大概是被她认命的态度刺激到,谈粤激动起来,“对关少航说出真相,你就自由了,既然你说你爱他,那你就光明正大,用池加优的身份去爱他!”
呵,她不是没想过,用池加优的身份去爱……这个念头她动过不下百次,可是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谈粤像看穿她的心思,笑得讥诮绝望,“你不是不敢吧?池加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敢爱敢恨,率性洒脱,是什么把你变成现在这样?”
池加优静静地望着他,“不必用激将法,如果我做得到,不会等到现在。”桌上手机再次响动,她看也不看便按掉,继续说下去,“我当然不愿意当一个替代品,可是我已经做了。我不能回头了,逼我的人不是关少航,他比我还无辜,我享用了他五年的爱情,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对我多好你知道吗?我长到这么大,父母都不能给我这么多,你要我现在去告诉他他爱的人其实早死了,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你只知道对他残忍,”谈粤神情颓废,声音苦涩,“如果你还是你,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是不是?”
池加优不做声。
“池加优,你回答我一次。”谈粤固执问。
被迫得紧了,池加优苦笑,“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谈粤也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池加优觉得很累,回到电视台和录完节目的安小朵吃了个饭,随后便驱车回家,闷头睡了一觉。
醒来,郁结的心情疏通了些,走出卧室,看见王姐正在客厅擦拭家具。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六点多。
“关太太,你今天下班真早。”王姐同她打招呼,“关先生打电话来,说要晚点才能到家,让你先吃饭,不要等他。”
“王姐,你又忘了,叫我小池就可以,不用那么生分。”池加优纠正她,自从请了保姆,她跟关少航每晚都争取回家吃饭,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周有四五天的晚饭是在外面凑合。
“反正不饿,我等他回来再吃。”池加优转身去书房,不忘叮嘱了一句,“王姐,你做好饭菜就先走吧,我们晚点自己热一热就行。”
王姐应了一声,忙活去了。
池加优拿来自己的手提电脑,在关少航的书桌上上网,打开MSN,扫了一眼,蒋瑶瑶在线。
同她打了个招呼,问:“今天节目录得顺利吗?”
“还不错,嘉宾挺配合。”蒋瑶瑶很快回过来。
说到这里,池加优随口问她,“嘉宾是谁?”
“沈嘉措,画家。”
“哦。”她敷衍地打了一个字。
“认识吗?”
“唔,隔行如隔山……”
蒋瑶瑶便懂她言下之意,只说:“人不错,很健谈,没艺术家乱七八糟的毛病,开过多场画展,出过画集。”
池加优又“哦”了一声,心不在焉,过了会儿才说:“等播出我好好看看。”
蒋瑶瑶换了话题,“出游你打算选哪条线?”
池加优想了想,“江浙吧。”
这次单位组织的旅行,列了东西南北中几条路线任员工自选,池加优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去江浙这带,多年前她曾一个人游历过,对当地人文风光印象相当不错,这次想和关少航去一趟。
旅行的意义,对她来说不在五光十色的风景,而是旅途结伴的那个人。
在一起这么些年,她跟关少航很少有机会结伴远行,起初是疏于感情,现在是忙于工作。
早上跟谈粤谈过之后,她一颗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原位,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她相信谈粤不会拆穿她,可是内心莫名慌乱不安,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她的预感向来准确。
王姐走了没多久,有人按门铃。开门,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两边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因为房子离得远,池家关家两边的父母都很少过来,最近一次她都想不起来是何时,而她跟关少航基本上每周都会回去,若是临时有事,父母也会电话打过来找人,所以母亲此刻出现,无疑是稀客。
黄修颖冷着脸进来,四下看了看,把包往沙发上一放,跟着坐下来。
池加优见她面色不善,索性开门见山说:“妈,找我有事?”
“你早上去哪了?”黄修颖也单刀直入。
池加优看着她,“在单位上班。”
“别说瞎话了!我跟吴茵合都看见了,跟你在茶馆约会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高中班上的?”
池加优气息微微一滞,灰心得不想多说一句。
黄修颖冷哼了一声,审视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今早她跟吴茵合晨练碰到一块儿,聊了不少话题,其中自然免不了操心这对小夫妻的事,吴茵合本来就对儿媳妇转去跑新闻心有不满,再加上抱孙心切,便怂恿黄修颖与她结成同一战线。
聊到兴头,两人一合计,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九点钟一过,两位说客相约出门了,打算先从“池加好”着手做思想工作。
快到电视台,给她打了个电话,谁知没人接,反正有的是时间,她们就在茶馆门口下车,进去点了一壶香茗慢慢品。
起初她没留意,后来动静大了她才好奇探头看了一眼,怎料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一脸凄惶无助,眼角隐约带泪,坐她对面的年轻男人握住她的手,虽然听不到两人谈话内容,可男人表现在脸上的那点东西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