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好,”他笑着道,“我本以为欧阳岚出嫁可以了却你的一桩心事,现在看来,她嫁不嫁倒真是意义不大了。”
我被他说的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凑近我:“你不会不知道,欧阳岚的心上人就是我皇兄吧?”
我一下子傻了。欧阳岚的良人,是付炎卿吗?
那个和莫枫很像的,很有帝王气势的男子。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水绿长裙,回眸顾盼,嫣然微笑,只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算是种相配。
付篱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胳膊:“琪儿。”
“哦,”我看向他,“你说,为何皇上不能娶岚姐姐呢?”
他抿嘴,不太想回答。
我原本也没想等他说什么,只是自己心里在掂量。
先不说皇上对欧阳岚是否有意,只他是皇上一点,就够让岚姐姐望而却步。后宫,地位,还有欧阳府的地位,这要论起来比她嫁给王家要痛苦复杂得多。
“其实,欧阳岚还是不要嫁到王家的好。”付篱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对欧阳家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又是意外。
他拍了拍我的头:“我的琪儿丫头,你在这里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了。”
付篱手掌温度很高,眼睛也灼得我心下毛毛的,声线一如既往地低沉,偏偏让我觉得特别安心。
夜晚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我隐隐听到抽泣声传来。
不知是谁,不知为何事,在这样伤心的黑夜。
—————————————我是第一人称的饰儿姑娘——————————————
那几日在欧阳别苑,他的池子开了一池莲花,素雅的颜色很美。
我跟在他身后,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英俊威武,像大山一样坚固。
他也看着我,仔细地看着,又笑着地对我说:“饰儿,你今儿选的簪子很好。”被他这样夸赞,我心里的快乐无法用语言描述,更加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他带我去了夫人的房间,房门上有块主人亲临的匾,上面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莲心阁。居然是莲,我心狠狠一颤,那一池的莲花竟都是少爷为她而种的!
这“莲心”二字便是他能给她最好的赞美了。
可这“莲心”二字又是她应得的吗?她不配!
敲门进入,凉爽屋内一股淡淡的花香,门边置有有大块用来乘凉的冰。
她迎上来,看着我。
她眉心点有淡淡的莲花图案,尽显其受到的荣耀。
这个被欧阳琪称作“大嫂”的女人。
我想到两个字,曾经。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着依偎在少爷身边,用柔到挤得出水的声音道:“曾郎,你好疼小莲,这丫头看着很乖巧,这几日就留在我身边帮忙吧。”
大少爷温柔笑笑:“好。”
我反感她身上传来的味道。那味道太熟悉,熟悉到我可以清晰背出其中每种香料的用量和熏制方法。
我反感她的那声“曾郎”。从前唤这名字的根本轮不到她。
我反感他的“曾郎”没有推开她。从前他怀里从没有过这样的女人。
我看着眼前得意的女人,只想呕。
她把莲花,穿得太艳俗。
我会等你一千天
四年前,春。
段府,东园。
一个姑娘正坐在新柳条缠成的秋千上望着远处向这边走来的几个人。
她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点白莲,眸内含笑,长发如缎直淌到腰,只挑了几缕混着樱草黄细线编了三股的辫子,身着素底绣睡莲花软缎长裙,系了松石绿六指宽腰带,腰别翡翠小如意,手里捏着方才打磨好的玉簪,是男子用的最普通式样。
边上立着两个丫鬟,均是双圆髻坠金流苏,青绿小衫。其中一个领口稍微开得大了些,仔细瞧看竟是和坐着的姑娘容貌上有些相似。
远处人影渐进,是两个男子。
一个年长,略略发福,面相和蔼亲切;一个正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的光景,剑眉入鬓,目光黑亮有神,嘴唇习惯性严肃紧抿,显得人稳当严谨,步履矫健,玄铜色长衫,腰束软剑,一看便知武功不凡,发束起未簪。
那姑娘起身向已经立在面前的二人行了盈盈一礼,举止间间,只觉一股清雅的花香扑鼻而来,让那剑眉男子眼神漾了漾,抱拳回礼。
“来,心莲,这位是欧阳大公子欧阳曾。”那长者执起宝贝女儿的手,给她介绍。
“欧阳公子。”段心莲福了福身。
“久闻莲心小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
段心莲抬起头,看着那英气的男子,他身上有她最着迷的气概。
四目相对间,便再无话,只看到彼此。
一见倾心。
离开时,欧阳曾头上多了那刚刚还攥莲心小主手里的玉簪。
之后,欧阳大公子隔三差五就会造访段府。
欧阳曾说:“小主这样的女子,寻到了,我欧阳曾便绝不会放手。”
“那若是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寻回来。”
“好,若是丢了,你就要寻到我,”段心莲幸福微笑,“曾郎,我会等你一千天。”
曾郎,曾郎,一声声叫得欧阳曾以为,此生再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
欧阳曾没想到,他会真的丢了他的小主,他的心莲。
等发现时,已是一年之后他大婚,掀开盖头。石榴红裙里包着的娇羞女子,额上相同的莲花,相似的容貌,甚至可以乱真的香气,但不是他的小主,不是他的莲心。
那女子看到他惊愕痛心的模样,嘴巴张张合合地说了些什么,欧阳曾未听进一言。
他清退所有房里的人,倒掉准备好的合欢酒,抱了床被子,席地而睡。
未曾与那女子言语。
此后,二人礼让规矩,相敬如宾。
她忍让他的冷漠,忍让他对自己的绝情;
他忍让她披着欧阳曾的妻子,莲心小主的外衣生活。
欧阳曾说:“她回来,便是你离开的时候。”
那女子只是咬唇轻笑:“曾郎,你说什么都好。”
曾郎,曾郎,一声声叫得欧阳曾喉间犯恶,只想甩袖离开。
一千天,度日如年。究竟还能不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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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哥过去的故事。
我听了,眼眶湿润许久。
发现自己很庆幸,我们最初的恋爱,都是最清亮单纯的。
茉群擅长调香,最近又在屋子里换了种香味。是带些水果甜香的味道,我最近日日在这味道里泡着,衣服随没熏过,也带了点香气,鼻息间甚是'炫'舒'书'服'网'。
还有整整十日,欧阳岚大婚。
今日,王府迎来微服贵宾,付炎卿。
他这一行目的让人捉摸不透。
欧阳家和王家虽然因一桩婚事结亲,但实际上并无太多来往,尤其是官场上欧阳老爷和王尚书可以说身处不同官位各司其职,相互没太大瓜葛。
但最近有上奏王尚书贪污,证据确凿,朝廷正在查办,欧阳岚若嫁过去,必定身处火海。此番付炎卿突然造访欧阳家,不知为何而来。
我听到付炎卿要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当口,他来可能是为了欧阳岚的婚事。
我借口身子不便没有去晚席,人太多,连大嫂都特地从别苑赶了过来。吃饭时琢磨众人的心思是件疲累的事,我不愿应付。
偷懒的结果是惩罚,他们吃过饭,我就被欧阳老爷叫到书房,估计要训话。
我没想到付炎卿也在书房,冷着脸坐在软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