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就那一天的事。”
两个人沉默良久,都有些遗憾。这个孩子本不该来到,而被期盼的孩子却迟迟没有。
“琪儿,她,”付篱还是决定问了,“她没有什么动静。”
小帘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说:
“琪琪她除了缺了你,其他都很好。”
那就是不好。和他一样的不好。有多难熬,他最清楚。他知道这种彼此煎熬的滋味。
小帘最先缓过来,笑着缓和气氛:“我就住在你这儿了,我要是不离开,她不放心。”
“好。”付篱点头,“我这就安排。”
小帘很快跟着付篱的下属到了房间。临时腾出来的客房,十分干净清爽。
小帘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她慢慢告诉付篱,告诉他,不要放弃琪琪。
晚饭时,小帘已经洗漱干净,小憩了半个时辰,精神也好多了。
付篱随意问着她这两个月的情况,看似自然,可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急。他恨不得直奔主题,找到欧阳琪生活的地方,把她拎出来,带回自己身边。
可这儿还有个姑娘要等着他安置。
“我今晚就给皇兄写信,他应该不日就会派人来接你。”
“你不怕,我的孩子其实根本不是他的?”
“你不会,”付篱自信笑笑,“你若是这样的人,琪儿不会那么在乎你。”
还是欧阳琪。
小帘对这痴情的男子很是佩服。他心中,琪琪真的是独一份的完美。
“那,”小帘迟疑,“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付篱皱眉:“你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有个爹?”
小帘本来想得千万种托辞都一下子失效,她脑子一下子清醒,因为付篱说“你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有个爹?”
她甚至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意外的孩子。
若加上在原来世界的年纪,她也不过十九岁。
可,似乎,父亲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她没有过,所以格外羡慕。
于是,她默然。不再计较。
总之来回还有许多日子,足够她告诉付篱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住就是四天,付篱吩咐人将她照顾的很好。可小帘都没有见到过付篱的人影。
田国和晨国现在维持着短暂的太平。
到了第五天,付篱终于回到这边境的府邸,一回来,换下戎装就将小帘叫到书房。
小帘扶着腰慢慢走过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付篱倒是显得有些急躁,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一下:“茉群,你能不能告诉本王,琪儿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
小帘料到他会问这个,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其实,她只是愧疚。”
“愧疚?”付篱想不通,“因为什么?”
“她觉得,”小帘想个了似乎比较好接受的理由,“自从她出现,你就一直不顺,她一离开就好了。所以她……”
付篱哑然。他的琪儿怎么这般犯傻着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抚额:“所以你是被她赶过来的?”
小帘点头:“我与你一样,也不相信。我来你这儿,并不是为了给我的孩子一个名分,只是想告诉你,若你不怕,就去见她。”
“可,她在哪里?”付篱从桌边站起,急切得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孓幽谷。”小帘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虽轻,力道却重。
付篱愣住了:“孓幽谷,那不是……”
小帘点头。
付篱摇头:“不,琪儿怎么会被带到那个地方去的。”
“她一切都好,”小帘安抚道,“那里不是你们外人想像的那样可怕。”
“那,我要怎么找到那里去,”付篱来回踱了几步,很是不耐烦,沉不下气来,看着小帘,颓然道,“要不等你生产完再出发,刚好皇兄的旨也到了,他说去留由你定夺,只要孩子归于皇宗。”
“不,”小帘摇头,“我不能回去。”
付篱看着小帘,就看着她生生落下眼泪,慌忙道:“怎么回事?”
小帘只说了两个字,似是恨意就在牙尖上:“婉、罂。”
付篱眯眼,深吸一口气。
小帘颇为委屈。她当时当着欧阳琪的面和婉罂立下君子协定,一旦离开田国,便终生不会再踏回那片土地。否则她,连同腹中未出世的婴儿都会不得好死。
她知道琪琪这是为她好,也抓准了她的顾虑,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把孓幽谷的路线告诉付篱。
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引路。
——尉迟策。
“他!”付篱也一下子叫了出来,“尉迟可以带我去!”
小帘点头:“他说不定可以,可他脱不开身。”
付篱低头琢磨,小帘稍微打量了他一下,这个男人比之从前成熟了很多,现在看着棱角分明的脸也觉得沉稳了,桃花眼收起了原来总是跃动的活力,也许,是欧阳琪不在,他没有了活力。
半晌,付篱似是惋惜道:“就不知道他肯不肯冒这个险了。原来本也有一人知晓,可不巧那人去年离世。”
小帘忙让付篱给尉迟策传信。
付篱倒是稳了,他复又摇摇头:“现在传信还太早,我要是离开,皇兄必不同意,加上尉迟策,肯定阻挠。”
小帘也想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万一田国找准风声攻进,边城不能没有帅。
国与家。就看付篱的抉择和担当。
小帘摇摇嘴唇,轻声道:“要不,我去拖住皇上,好给你们时间。”
付篱愣了一下,笑笑:“不必,这事儿还要细细议来,光靠瞒是肯定不能过的,况且现在局势紧张,本王实在不能如此自私。”
小帘点头:“只要你不怕琪琪等得久了。你还有四年半的时间去找她。”
“为何是四年半?”
“这你无需知晓。”小帘此时心里也忐忑了。现在放下了琪琪的事情,可她的呢?她真的就要去做付炎卿的老婆吗?
付篱也想到了这点,靠在书桌上问:“茉群,你呢。今后你打算在哪里?”
不愿奔波,亦不愿留在这里干干生活。
苏小帘一下觉得很累,就告辞离开。
付篱隐隐头痛,展开信纸却不知道要如何落笔。思量再三,还是写下密信。
一封给尉迟策。
一封给付炎卿。
他想,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他心里的那个人。只要局势再平稳稍许,他就一定赶到孓幽谷救回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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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罂送回小帘,一声不屑的笑,调转马头,撇了车,向西飞奔。
一路向西,是田国的都城——芜泗大都。
风从西吹来,吹得她发丝乱舞。
她想起了正在谷里等待她回去的儿子,想起了那个自己至今没有忘记的了的男人,想起了自己手中沾染的每一个人的鲜血。
她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存在于这世上的目标,不应该是征服这个世界。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有。
她想辞去大内高军。就算会搏掉自己的性命。
正奔驰着,□的马不知怎的一个踉跄,差点把她甩出去。
她一个冷颤集中了心思。
自己果然是不该和那两个女人接触太多,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种想法,在她看来,是可怕的。
她冷笑,牵住马儿,再次调回马头,方向——孓幽谷。
与其想着让自己变得和她们一样正直善良,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如何替田国布局,好将大晨吃入腹中。
可就在这时,她竟然又想到了那个男人。如果她在他身边,会不会甘愿做一个小妻子,小女人呢?
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所以……
婉罂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起来,她一甩马鞭:“驾!”
飞扬的青丝与纯白的衣衫,偶尔能看到袖口露出红色的缨络。
尉迟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