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你不该救我。”
“哈?小爷我大慈大悲,行侠仗义,救人一命,反倒成了我的错?”
“吴邪,你不明白,我是个不祥的人……”(第二章完)
12。
第三章 长安无花好 关山有月明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二十五年前,寒夜,大雪。
一片玄光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上方,将原本漆黑的夜照射的如同白昼,之后便从这已经陷入沉睡的城池某处,传来一阵婴儿的恸哭声,划破长安的沉寂,撼落一树的雪光。
将军府,他一身铠甲未除,肩膀上还淌着血,原本的白衣素甲,已被龘干涸的血光沾染的看不清颜色。只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映着灵堂中飘摇不定的烛火,哀伤而无所适从。
“将军,这……这孩子?”
一旁的老管家手中抱着一个被层层锦缎包裹的婴儿,花白的眉毛下面,有些浑浊的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水渍。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老管家怀抱中的孩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在听到关门声响起后,他才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双臂收紧,将怀中的孩子紧紧抵住胸口,而那平静的眼眸,盯着房中的红木馆,瞬间泪如雨下。
七个月前,长安城,将军府。
“将军,将军,将军不听吾言,待大祸临门,纵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一身道袍的白眉道人被几个军士拖出了府门,扔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即使如此狼狈,还在宣扬着他那套狗屁不通的神仙言论。
他轻轻挑起俊朗的眉,剑眉之下的那双深邃的眼眸盛满了戏谑,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道人,开口道:“你说我未出世的孩子是麒麟降世,却又言他会给家门带来不幸,我且问你,麒麟本属祥瑞,这血光之灾,又从何而来。”
“这……这贫道不敢说。”
那道人敛下了眼眸,似乎有所顾忌,欲言又止。
他勾起唇角,摇了摇头,转身向府内走去。发妻有喜,已经三月有余,初为人父,他可没有时间陪一个疯道人疯疯癫癫。
“将军慢走。”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道人有话快说。
“今日纵使泄露天机,我也要奉劝将军一句,此子留不得。”
他半眯了一双眼,对上白眉之下的那双眼睛,那双苍老的眼眸中,竟然有大义赴死的决绝。
“说。”
“麒麟传说为龙十子,世人以九为尊,这十代表的意思,怕是不用贫道解释下去了吧……”
他突然笑了一下,俊逸眉宇间的那股不耐烟消云散,从怀里摸出一锭大银,便转身离去。
“放屁!”
三月前,长安城,将军府。
自古君命如山,圣旨一道,他便要跋涉千里,开战天山,留下待产的妻子守着空落落的府邸,衬着凋落的海棠,等他归来。
契丹叛乱,统帅糊涂,这一仗,他打得辛苦。杀马充饥,人相自食,仙萼河畔,原本的浩瀚铁骑屈指可数。
荒漠之中,他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黑金宝刃,任凭血染红他的刀,他的甲,以及那双比黑夜还要深沉的眼眸。
“平安回来。”
临行时妻子的话语是一个温柔的梦魇,他记得她微笑着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微笑着不语地看着马上的他。他明白她的深意,平安回来,平安,平安……
胯下的骏马已经中了箭,左肩一痛,他挥刀出去,砍杀了偷袭的敌军。策马扬鞭,张弓搭箭。刀剑无情的战场上,他以他的一切作为赌注,只为赢得一条归路。
三月后,嚣张的契丹终是败了。庙堂上传来的招安之意,让嗜血的屠夫终于放下了舔血的兵器,统帅一声时不利人的哀叹,让多少渴望攻破铁勒借此升迁的将领,一腔鸿鹄志都化作了东流水,归路上的大唐勇士拖着手中的铁枪,士气低沉,就连出关时气势昂扬的战马也灰落落地垂下了脑袋。【注:此处部分引用730年,唐攻契丹之战,因剧情需要,有所改动,勿考证!】
长安无花好,关山有月明。火红战马上的他只是眺望远方越来越近的城池,眼眸温柔,心情喜悦,任凭寒风吹痛了血迹未干的脸。
雪幕中的长安有一种朦胧美,当朵朵冰花凝冻成满树的雪光,他已回到了故地,静静地站在大门前,注视着夜幕中的深宫大院。
她在等我。
不,是她和他在等我。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他迫不及待地砸开了大门,穿着孝服的老管家看着他消瘦的脸,早已泣不成声。
“将军……夫人……夫人她……难产而死。”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无论是她还是她和他,原来都只是浮光掠影,虚无的经不住时光的打磨。
“几天了?”
厚重的披风在风雪中摇摆,狂奔回府,他并不觉得冷,只是心中凉的厉害,凉到那双可以挥起重刀的手,颤抖得好像不属于自己。
“头七刚过,过了今夜子时,就该起灵了……”
“嗯。”
淡淡应了一声,他向烛火通明的灵堂走去,任凭肩上的血一点一点洒在洁白的积雪上,晕成一朵朵思念的海棠……
13。
修长的手抚过记忆中那张深爱的容颜,棺木中的女子,依然保持着他走时的温婉,那种安和美好的姿态,让他觉得似乎她只是在沉睡,就像每次夜色深沉,躺在他身边时一样,轻闭起璀璨的眼眸,第二天黎明,还会醒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铜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人生道路曲折狰狞,像是一张织坏的蛛网,无法细述的悲欢离合里,他与她兜兜转转相遇。枕上梦魂飞不去,暗随流水到天涯,那是一种诱惑,是割不断忘不了的魂梦,无论隔着沧海桑田,终究牵着他踏上了唯一的一条生路,然而她却在他求生时香消玉殒,梦断珠帘。【引用:夜遥《千山如误》,部分改动。夜遥大大的古风,崇拜中……(够了,乃不要在花痴了……)】
还是死了吧……一刀断红尘,也许还来得及在黄泉道上碰到她,也许还可以牵着她的手走过奈何桥,望着她的眼饮下忘川水。
他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握紧了手中那把黑金宝刃,然后慢慢抬起手,想要斩断那与尘世相系的唯一牵绊……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房中响起,惊动了一直守候在屋外的老管家,老管家冲进房中,抱起红木棺中突然出现的婴儿。
棺材子吗?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劝慰我,为了他,活下去?
他垂下头,手中的重刀轰然落地,惊起了窗外树上休憩的飞鸟。轻叹了一口气,接过老管家手中的孩子,他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绽开笑颜:“儿子,你的名字,张起灵。”
“我没见过她,在我未出生时,她就已经死了。”
张起灵说到这里,垂下头,将眼睛隐藏进过长的额发中,即使如此,吴邪还是看到了那平静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哀伤。他不知道如何去劝慰眼前的家伙,只能伸出手,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哥,你母亲是个好人,我听说棺材子的降生,一定是母亲上一世种下的善因修成了善果。”
“吴邪,你错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站起来,盯着远方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吴邪看着他,长叹一口气。原来这家伙知道棺材子意味着什么,自己本想瞒天过海,看来是无望了。
棺材子,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凡降世,必是其母亲意志极强,拼尽三魂七魄,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方能换得此子平安降世,通俗点说,也就是以命换命,将命抵命。
吴邪望着前方那个逆光的修长的身影,他本以为张起灵已经不愿再讲下去,他也没有义务,为他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述自己悲伤的过往,那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将被岁月尘封的伤口揭开,再看一次那血肉模糊的印记,太残忍,太痛苦,太悲伤。可张起灵却是是一个有些自虐的人,又或者说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对别人敞开心扉。
“吴邪,我成长的地方,也有这样的花……”
温暖的阳光将张起灵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吹来的清风,拂落枝头淡黄色的迎春花,带起长安特有的芳香。淡黄的花瓣飘落,如同一只只飞舞的蝴蝶,落进那乌墨色的眼眸中,慢慢拂去那层冷漠的,骇人的哀伤……
14。
迎春盛开的院子里,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八岁的孩子手中握着桃木剑,仰望着对面那个高他很多的穿着雁翎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