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李琅玉,我要的东西你也需要,有了它,你才能和我那不老不死的小徒儿长相厮守。不然,你舍得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忍心看他醒来时,知道你已成腐烂的骸骨?”
我想起焚香炉最后说的那番话,干巴巴地道:“这话确实对我有诱惑力。”
沈千九脸上慢慢露出令人发寒的笑意:“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和爱人阴阳两隔,曾经有个女人跟了我很久,她死的时候告诉了我这句话。世上那些人情世故我看的已经厌烦了,唯独这句话我总还记得很清晰,还有她闭上眼时的表情始终让人难忘……相信我,李琅玉,等你头发雪白,苟延残喘的时候,你会希望自己的寿命能延长,能活得和你的爱人一样久,你不会希望他看到你衰老的模样,或是掘开你的坟墓时,看到你干瘪发臭的尸体。想想你看到那些棺材里的古尸时,那是什么感受?”
我沉默了一会:“有个女人?”
“哼。”沈千九眼神投向伏地的张睿。幸好张睿看不到这个表情,不然我估计他会暴走。
我没有出声。张睿暗暗扯住我的裤脚,提醒我不要受老妖怪的蛊惑。
我想了想,高声道:“我看我跟你进去,既不用放他的血,还能得到长生不老之身,一举两得。”
沈千九笑了,双眼发亮:“那你过来吧。”
我做了个深呼吸,往前跨出一步,张睿又拽住我的裤脚。我低声道:“你留在这里,有任何异状,千万想办法把我弄出来。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尸体带出去。我相信你。”
张睿不松手。
我道:“我也不相信什么凤凰涅槃,但是我要这老家伙死!我和香炉如果注定是这种结果,我可以守着他到我死的那一天,我想我不会有什么遗憾。但是你也发现了吧,是这老头改了你的命格,害你一生惨淡,这种人不报复他,不让他自食恶果,我以后的日子都不能过得心安理得。不是他对我下蛊,香炉未必会为藏一个秘密憋得那么痛苦,不是他一步步引我来这里,我也不用经历这种事!”我说得气急了,忙缓一缓,“老怪物不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我感觉到裤脚松了些,张睿略有动摇。
我的心情很平静,很畅快。人生简直没有一刻比此时通透释然。
我道:“如果我活着,我会回来。要是死了,你把我的尸体带出去后火化,骨灰盒里留张字条,写明这是我的意思。香炉会理解我的。”
张睿伏在地上不动。
我就当他是明白了,抬了抬脚,坚定地往前走去。
我和沈千九下水往石门走去,水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象。
到达石门前,沈千九说了声:“放血,让血流过门缝。”
近距离看,才发现石门正中确实有一道缝隙。我也不用多想什么了,拿小刀在掌心上割了一道血口,把手贴上门缝。
血很快在水流中稀释,石门上看似光滑,其实却布满了细细的裂痕,血色将那些裂痕勾勒出来,我紧张得已不敢呼吸。
石门轰轰轰地缓慢打开。
于是,前文已说过,我在这里看到了凤凰涅槃,看到了人间极美的景致。
门前就是瀑布,我们站在瀑布顶上,水柱一泻而下,湍急汹涌。里面的光不知从何而来,只觉是从许多岩壁的孔洞中灌入一道道光柱,汇集起来,笼罩着下面的宫殿。
最后我没有进去。
我只记得,在石门完全打开以后,我们都被瀑布震住,根本没有路可以下去。
当时,我的脑子里不知为何,变得一片空白。
空白中,慢慢又浮现出一抹景象。
山川壮丽,平野辽阔。
苍穹蓝得醉人。
一个面貌冷峻的男人身着青铜铠甲,手持巨斧与大盾。长发飘扬,目光如炬。
“尊吾王之意,不可动情,不可乱心,不可念欲,不可逾矩,不可索求。若犯忌,必有天谴降至。若叛离,自食恶果。”
那人跪了下来。
在风中如沙散去。
“瓶子!”
张睿冲过来抱住了我,把我往后拖去。那时候我的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沈千九惊愕而暴怒的表情。
沈千九被张睿推了下去。张睿把我带出了墓穴。他昏倒在出口的浅滩上,顺着溪流被冲到下游,由于他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所以我始终和他在一起,最后被下游的农民发现,才将我们分开。
这个过程我全无记忆,都是后来听别人零零碎碎的告诉我的。
我醒来时,人已在苏州的一家医院里。
沈二在病床边,眼泪汪汪看着我:“你老爸真不是人,儿子躺医院里,他还不肯离开黄羊川!”
我摆手推开他的脑袋,他仍旧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小王,你醒的真是时候,不然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你不能参加,我会抱憾终生的!”
丫的,你也不是人!
我按按脑门,总觉得脑子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有种不安感。但是看到沈二那张脸,什么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你和谁结婚?”这才是我最震惊的。
“阿灵啊!”沈二激动并且炫耀道,“在我不懈努力的一百零一次求婚以后,她终于小鸟依人地点头了!伴郎是你,赶紧出院吧!”
我愣了愣:“阿灵是谁?”
沈二傻住。正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也愣住。
沈二回头对那青年道:“哟,二号伴郎张公子来了!小王啊,托你的福,能让张大当家来做我的伴郎,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我背上被沈二这厮猛拍数下,咳得我喘不过气来。
青年大步进来,拉住沈二的手。这青年挺有眼力劲,知道我再被沈二捶下去,快挂了。
青年虽穿得休闲,却有股冷厉的气息透出来。面庞五官给人的印象很温和,却从眼神能看出不易亲近。
但他却是深深望着我,望得我不禁心里犯堵。
帅哥,这看人的眼神,莫非我欠了你什么?怎像看着小情人要讨债似的,你要是GAY,请离我远点啊啊啊!
青年终于收敛了些,温和地道:“瓶子,你昏迷快半个月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现在看起来,气色不错。又恢复成活泼的小瓶子了。”
这件事在我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沈二已惊动护士医生来告诉我了。
但是青年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我愣愣地对青年点头:“这位小哥,你好……”再侧目问沈二,“你朋友?长得挺帅呵,有女朋友了没?找他当伴郎得小心抢你风头。”
沈二脸色发白,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我感觉到气氛不对头,只好笑呵呵地再转向青年:“你是张家的当家?不知,是哪个张家?”
苏州是有姓张的豪门,而且挺有名望。但我记得那是古董世家,墨香门第,那种家族的公子怎会与沈二这厮为伍?
青年僵着脸,望了我好一会:“我是张睿。你……全忘了?”最后声音软了下去。
张睿。我心说,好名字。英明睿智,难怪人如此俊雅飘逸。
88四月桃花
医生问了我诸多问题,做了个全面的测试,过程相当长。最后得出结论,说我得了局部性失忆症。
常识方面没有问题,专业知识也无障碍,我甚至能回答出我认为并不擅长的几何学和力学。
沈二说我以前是写盗墓小说的,我不记得有此事。
张睿问我记不记得曾拜师学艺,我茫然地看着他。
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丰富得足可以用几百个字来形容。我弄不懂一个人在什么情绪促使下能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我彷徨而纠结地问他:“怎么,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沈二要开口回答,却被张睿抢先:“你不要急,失去的记忆可以慢慢找回来,等你出院后,我一点一点告诉你。”
失忆是大事,大雁也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