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情像一坛还没有品出味就已消失了的酒,这场没有留给她多少幸福、残缺的爱情啊,留给她的只有深深的刺痛和永远也无法抹掉的痛苦回忆。
她爱得太深,深得不愿计较所谓的公平,她为自己留下了伤痕;她的情也太深,深得可以穿越时空和她的生命,深得还未来得及许愿却已两眼泪痕。
看着人们抬着幺爸渐渐远去,格西斯满恨不得也随了他一起去,出事那天的情境清晰地又重现在眼前。
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改土任务,村里的改土地点选在远离寨子的麻子沟。这里没有郁郁葱葱的森林,更没有葳葳的草场,只有满地的乱石裸露出原始的荒芜。沙石地里到处都是败草枯叶,风一吹,尘土四起,仿佛置身于硝烟弥漫之中。
下午四点来钟就要起风了,改土队的中午饭都不回家,大家带点打尖(干粮)凑合着吃。吃完后接着干,干到下午三点半就收工。
大家打着“哈欠”,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三点半。收工哨子一响,大家来了精神,争先恐慌后地急急往家赶。
“拿来!”眯眯眼一把抢下了他借给仁称的手套。可是只抢下了一只。
“来拿呀!来拿呀!”仁称拿着另一只手套在路上跳着说。
“算了吧,我们俩分着用。”眯眯眼不愿上前去抢了。
“哈哈哈……,只分着用手套不过瘾呀!还想同你分着用一个人呀!……”仁称说着朝大家挤弄着眼睛。
“哈哈哈……,对呀,把你的老婆也同他分作用吧!”
“哈哈哈……”
“你有本事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眯眯眼奋力向仁称追去。
“哈哈哈……,你们俩别把劲使完了,记得留点晚上使哈!”
“哈哈哈……”
……
幺爸是改土队的队长,他每天都要收拾完工地上的工具,仔细地检查雷管炸药是否放好了,然后才最后一个人往回走,他总是走在最后。
当他走到麻子沟沟口时,看见前面有个姑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走拢一看,原来是格西斯满。
“怎么不走了?”
“我在等你。”
“有事吗?”
“嗯。我……” 格西斯满红着脸,欲言又止。
“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
“不是找到男朋友了,是阿爸给我找了个男人了。”格西斯满说话怪怪的冷冷的。
“哪里的?”
“中寨的茸麦。”
“哦,不错。我认识,他们家兄弟姐妹多,他可以上门的,家境也还可以。他同意来上门吗?”
“嗯。可是……,可是我爱的你!我什么人也不嫁!什么人也不嫁!……”
“别傻了,好妹妹。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们会相爱,会幸福的。亲爱的妹妹,我祝福你!祝福你们!”
幺爸说着要把格西斯满拥在怀里,可格西斯满不要他的拥抱,她哭泣着朝前跑去。
起风了,狂风大作,树叶和尘土被大风卷着飞上了天空。天空突然就变得阴沉沉黑压压的了,赤裸裸的山上飞沙走石,仿佛有千军万马突然从这荒凉的山谷中穿过,卷起阵阵凶猛的风涛沙浪。
幺爸预感情况不妙,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狂奔的格西斯满。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他要把她往后拉,他们只要再往后退让十米,他们就安全了。那里有一块巨石,横亘在山脚下,正是躲避飞石的绝好去处。可是,处于悲伤中的格西斯满哪里知道此时的危险处境,她还在同幺爸拉扯着,别扭着。幺爸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向那巨石奔去。
就在他们要到达那块巨石时,他们的头顶上突然横空飞来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石头正对准格西斯满冲下来。说是迟,那是快,幺爸一个侧身,将浑然不觉的格西斯满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胸前。幺爸完完全全地顶替了格西斯满的位置,只听得“啪”地一声闷响,那飞石正中幺爸天门,幺爸当即倒地,脸色苍白、鲜血和脑浆一并飞出脑外……
奄奄一息的幺爸望着泪流满面的格西斯满,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头一歪,死在了格西斯满的怀里。
“严木初!严木初!你醒醒!你醒醒啊!” 格西斯满的哭喊震天动地,可是她再也不能唤醒我的幺爸了。
……
看着送葬的人们远去了,格西斯满的心已随之远去了,她的灵魂已飞出了她的胸膛,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飘荡,清冷的天空中回荡着她和幺爸空灵的话语:
“严木初,我爱你!”
“当我的妹妹吧,我以亲哥哥的名誉爱你一辈子!相信我好吗?”
“不!我要做你的爱人!”
“哈哈哈!你别傻了!”
“我不傻!我爱你!我的灵魂已随你而去了。我再已不可能有第二个爱人了!”
……
第一章 童年 (22)这事没完
同上寨的孩子们因圆根事件打过架后,三朗彭初离开时撂下话说这事没完。敢情他还记得,我们也没有忘记。
转眼到了槐花飘香的日子,满山满沟的槐树都开满了花。雪白的槐花一簇簇的挂满了枝头,压弯了枝条,怒放的槐花像一束束白云,悬挂在半空中。风一吹来,空气中都满溢着沁人肺腑的丝丝花香,袭人的香气传得很远很远。
片片雪白的花瓣像洋洋洒洒的雪花,在静静的山谷中铺天盖地飘飞着,我们仰面迎着那小小的花瓣,兴奋得跳跃着在空中要接住它们,可是它们轻盈得不断从我们的手前眼前捉迷藏似地飘过。即便接住了,又悄悄地从我们的指缝间滑落了。
陈严木初来了,身后跟着黑尔甲、罗尔日、茸麦、泽旺等一大帮孩子。
“你们要去哪里?”
“去老官寨。”
“去那里干什么?”
“你忘了吗?我们同上寨的圆根事件不是还没完吗?”
“他们已经带信来了,叫我们去作个了断。这次的地点就订在那里。”
“你们去不去?”
“怎么不去?!走吧。”
一听说把地点订在老官寨,我立刻感到兴奋。这倒是个好地方,离寨子很远,很少有人去那里,不但神秘,听说还闹鬼,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不敢去的。正因为一个人不敢去,何不借这个机会去一趟。
老官寨在塔尔雅梁子上,四周是陡峭的山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应该说把官寨修在那里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官寨当初的富丽堂皇已变成了现今的断墙残垣,只有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肃立在那里的神秘古碉还完好地耸立在那里,见证着它昔日的雄风,见证着这块土地曾经的古老、沧桑和神秘。
离老官寨不远处有一片很大的树林子。树林中有一部分大树显得特别的不一样,它们仿佛被一把巨斧从中间劈开,被劈之处还明显地留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这些斑斑的黑迹向我们诉说了一个苍凉而美丽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在塔尔雅梁子上,住着一个很有钱、很霸道的土司,他有一个善良而美丽的女儿,叫格桑娥玛。土司要把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土司,可女儿却爱上了剽悍强健、聪明善良的贫民儿子多吉桑多。土司气坏了,决定早日把女儿嫁出去,在他决定嫁女儿的头天晚上,一个好心的家奴将此事告诉了土司女儿,她和多吉桑多决定连夜逃走。但是他们逃走的消息很快被土司知道了。土司带着大队人马追了出去,当他们追到那片树林时,突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刹时昏天黑地、土司的人马都被雷电击翻在地,就在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