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可是在叫赞者了?”
李元侧耳一听,果然,门外已在唤着“赞者”。看到李仪应身站起,她一时倒更显 无措……
PS:及笄:女子满15岁成人礼。正宾:主持人,女性长辈;赞者:主持人助手,一 般为姐妹,好友。
第二章持盈
心中忐忑难安,李元双手交握着,在秋眉撩起竹帘笑着轻唤时,合上眼深吸了一口 气。这才起身,盈盈而出。
走出东房,她抬起头来,最先对上的却是一双含笑的眼眸。那是未能入殿观礼的薛 崇简,在他身后,尚站着她的几位兄长,俱是笑眼盈盈,带着那样的宠溺与欢欣。
可是,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却仍是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温和……究竟是从 何时开始,哪怕是在人群中,也总是这样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了呢?
略觉羞怯,她低垂了头颅,就那样无声地自他面前穿行而过。拾阶而上,随着充作 赞者的李仪缓缓走进大堂。在悠扬的琴声中,依言向观礼宾客施礼,而后面西脆坐于蔺 席之上。宛如水面绽放的莲花,温婉而沉静,已是少女柔美的身姿,呈现婉约的美态。
目光平视于前,虽然心中好奇,却并没有偷眼去瞧来观礼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因 新迁回长安,她的及笄礼就成为相王府中的一件大事。阿爷一改之前的低调,广邀亲朋 。尤其是得知于及笄礼中做正宾亲自为她加笄的人是太平后,更是惊动了许多来往并不 深的世家女眷,就连宫中韦后亦派人送了及笄礼来。
小小及笄礼,倒是聚集了大半京中贵妇前来观礼。不过李元心里却是清楚,这些女 人聚在相王府中,与其说是观礼,莫不如说是想讨好姑母。毕竟现如今姑母可说是权势 滔天,富贵无双。哪怕是新晋为公主的安乐,再嚣张,见了姑母还是要避让三分的。
“元元,”听到身后的低唤,李元没有回眸相看,只是垂下头浅笑温然。李仪持着 梳子的手微微一顿,随之而笑。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再不似从前一般依恋着她, 与她越来越远,可这样望着她的笑容,却仍忍不住要随之微笑。温暖中却隐隐带着一丝 怅然,让她有些鼻酸。
不知李仪心中情思缠绵,百味乏陈,李元只是侧过脸看着被轻轻放在身侧的梳子, 抿唇而笑……
抬起头来,看着净过手缓步而来的太平,李元脸上的笑脸更深了几分。侧过头,就 看到垂眉敛目,捧着内置罗帕、发笄的托盘的紫烟。
原本这个司者,朝光一直争着要做的。可一向硬是求了去:“好妹妹,就念在我马 上要远嫁,不会再在贵主身边了,把这机会让于我可好?”
说话少有软语相求以情动人的紫烟难得低头,朝光再不愿,也要退让。更何况,紫 烟终于也是要出嫁了。虽然嫁的不过是相王府中的一名小吏,又要随之往剑南道上出仕 ,远离京中繁华,可到底是将成人妇,也是一桩喜事。
冲着紫烟微微一笑,李元刚转过头就听到一声低唤。虽然透着欢喜,却仍有隐隐的 感伤。紫烟低垂着头,并没有看李元,只是低低地说:“贵主,便是远嫁,紫烟也不会 忘了您的恩德……”
微微一笑,李元没有言语,只是专注地望着走近的太平。迎着她的注视,太平温然 浅笑。俯下身来,拿起那柄木梳,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 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颂完,听到李元沉声应喏后,这才转到她身后,跪坐于地,亲自为她梳理刚才由李 仪打散梳理过的秀发,重新挽出一个单鬟。从由双丫鬟改作单鬟的这一刻起,李元就不 再是那个即便是胡闹也被人笑赞小童可爱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已经成年,可承担责任的 女子。
梳罢单鬟髻,太平把手中那只玉制的发笄插于李元头上,便微笑着回归原位。一直 立于一旁的李仪上前象征性地为李元正了正发笄,就陪着李元回到东房换衣。
初加之后,李元身上这套采衣便要换去,而改作素色的襦裙。不同于那套象征顽童 的艳丽短褂采衣,这套素色襦裙象征着少女温婉柔美之态。换了襦裙,回到堂上,便是 二加。二加前却是循例深拜父母。当李元跪拜于地,望着豆卢氏眼中闪烁的泪花时,心 中也有些鼻酸。
虽然几经周折,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寻到阿母的尸骨。在迁回长安前,只能于洛阳 城外为阿母和母妃修了衣冠冡。这,是她三兄妹深埋于心底的悲痛。可是,这样望着豆 卢氏,她又觉得老天已经算是对她不薄,除了阿母外又赐给她这样的慈母,她还有什么 好苛求的呢?
二加后又有三加,分别都是由正宾朗声颂祝词,依次换了钗、冠,又两次返回东房 另换了相配的衣裳。最后却是换了一身朱红的礼服而出。
三加三拜之后,就是及笄礼最重要的部分——“笄字”。如同男子在加冠礼后被长 辈赐字,女子及笄后便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字。而这,几乎是贵族女子的专利。甚至有很 多女子终此一身都没有过“字”。
望着李元,太平微笑,朗声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 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持盈’甫。”说完这一句,她却又压低了声音低声 道:“元元,你自己取的字应是满意的吧”
李元抿唇浅笑,只沉声答:“持盈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是,持盈这个字,是她为自己取的,借由姑母之口喧示众人。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 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她的字,取于老子》。用意却是为了提醒自己 眼前一切是如何得来,切不可再贪得更多。
深深拜下,李元嘴边笑意未敛,却突听得堂下喧哗大起。
堂中众人闻声侧目,就连一直温然微笑,显得温善儒雅的李旦也皱起眉来。
转目看去,却是王英带着一个内侍匆匆赶入。奔到殿中,还未及细看在场都是什么 人,已经大叫:“大王,事情不……”
还不等他叫出,王英已经一手肘捅在那内侍背上。脸上带着笑上前低声道:“大王 ,奴婢有事禀告。”
李旦何等聪敏,见了王英这样行事,再看那并不似他府中的内侍,人已经立刻站起 身来,笑着拱手谢罪,又以目示意太平转他一起。豆卢氏眼见李旦起身,忙也笑着起身 ,却是满面笑容的招呼盯着李旦背影的宾客,好似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似了。
只是豆卢氏虽然装得风轻云淡,可在场的贵妇也都不是吃素的,一面寒喧,一面却 旁敲侧击,一门心思地想要打探出些消息来。
原来还是主角,已改名作李持盈的李元却是被冷落在旁。
李持盈倒也不恼,只是拉了李仪快步走出,使了紫烟去探听究竟发生何事。又随口 问候在堂下的内侍们,原来一直在殿外的李隆基等人都去了哪里。明明刚才她换衣入殿 时还曾见到他们,怎么现在都不知踪影,就连三郎哥哥的新婚妻子王慧君也不知去了哪 里。
心中奇怪,她硬拖着李仪顺着内侍的指点一路找去。果然,走不得多时,就在内宅 一片竹林后远远望见了李隆基等人。大声唤了一声,在大步上前,看清李隆基深沉的面 色时,她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