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语重心长地教导那些正在发育的表弟们,初恋对于男人就如同初夜对于女人一样重要,所以一定要找个能够托付终身的女人再献出自己的童贞。而我好像已经为了初恋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包括我的快乐,我的尊严和我的热情,也许还有我余下的生命。
所以对于肖苒,我对她的疼惜,只能出于一个男人的底线。
周末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开车到一个特别远的镇上去喝日本酒吃烤肉。和往常一样,这次的话题照旧是“怎么能说服一个女人在第一次约会之后依然对自己充满好感”。这样的话题在我们之间已经被意淫过无数次了。在美国的生活琐碎而又无聊──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长时期保持兴趣的消遣。
其实我们几个单身汉周围所有的中国未婚女性加起来还不超过十个,而且还一个比一个长得寒碜——当然除了肖苒。妈的,我怎么又想起肖苒了。有时候我会很奇怪这话题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让我们持续意淫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厌倦。
哥们老唐很憔悴。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肖苒分手以后自己也变得很憔悴,不过我戴了墨镜,抹了GEL,掩饰得叫外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我上去给了他一老拳,“这次又是哪个妞儿造的孽?”
老唐是个老美国,在美国读了博士又在做博士后,关于他的爱情,据他自己的描述,版本很多,尽管他描述的时候常常忘了这次的细节和上次差不多。
这次的主角是个新进实验室的小女生,八十年代后,一棵嫩草。
“你看着顺眼就上了,小心过几天被别人撬了。”我很喜欢这里的清酒,绵长而又温暖,仿佛女人温热的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胸膛。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她是多矜持的女孩儿。”老唐愁眉苦脸。
“八十年代的妞儿居然知道矜持?”我差点呛死。
“老唐,矜持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裹尸布。”周亮沉稳地用餐刀割着盘子里的烤秋刀鱼,“你直接问她好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着女人主动说那句话,这基本上,很难。”
老唐为难地低下头去,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粘在盘子里的米饭。我眯着眼睛望过去,米饭中间被划出来的那些痕迹,仿佛一个女孩儿的名字。
我操,服了,老唐,你怎么每次坠入情网都可以这么真诚?
我不再理老唐发情,开始专心大块吃肉,小杯喝酒。
“陈北,”周亮突然开始欲言又止,“你知道肖苒要搬家了不?”
“搬家?”我特别吃惊,“她不是马上就要毕业回国了吗?还折腾什么?”
“陈北,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老唐也开始插话,“那天大家一起认识肖苒,最后她做了你的女朋友,你不知道大家多羡慕你的运气。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啊!”
“珍惜?!”我暗自冷笑,不再说话。因为我太清楚我为什么能最终博得肖苒的信任和好感。
那天在肖苒的一个师兄家里的聚会上认识肖苒,肖苒可以说是到场的最好看的女生。虽然我在美国这几年已经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但是并不能掩盖肖苒这颗金子在我们这群色狼中的发光。
肖苒笑盈盈地告诉大家:“我有男友了。在国内,毕业后就回去结婚。”
然后这些无耻的男人包括老唐那么优雅的绅士马上都对她没了兴趣,开始调转身子去和别的单身女生搭讪。
可见美帝对我们这些未婚男知青道德的摧残。
只有我,用肖苒的话说就是“死不要脸”的陈北听完她的声明以后还是对她那么一如既往地热情,并且非常诚挚地要求去给她修电脑。
但是周亮接下来的话让我极度不舒服:“陈北,肖苒好像没打算毕业回国,听说她已经开始找工作了,而且……”
“而且?”我满嘴是油瞪着小眼睛望着周亮。
“肖苒她,她……”周亮吞吞吐吐的。
“你让肉给噎死了?”我狠狠踢了他一脚,“什么事,痛快点。”
“老唐,还是你说吧。”周亮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唐。
“你能不能有屁快放啊?再不说我不听了。”我最烦这厮跟个女人似的哼唧。
“肖苒她好像和王世海好上了。还有,她明天搬家叫你去没?”周亮一口气说完这句话,立刻用酒杯堵住了自己的嘴,同时把眼睛调向别处。
Don’t break my heart(2)
“什么?!”我气得一掌拍碎了手中精致的小酒杯。
够狠!肖苒,你行!这才不到一个礼拜,你就给我带了个绿帽子,还不是别人,还挑我最烦的王世海。
我气得连账都忘付了,离开“银座”就直接去找秋子。
秋子是我读计算机的时候在餐馆送外卖除小费之外的一个惊喜──一个皮肤细嫩的日本服务生。那个时候生活拮据乏味,感情单调直接,在我约她去Downtown看了几场午夜电影后,她在我的弥漫着炸鸡翅味道的二手丰田车上很俗套地对我说:“あなたと见たい空があります(有空就来找我)。”
见了秋子以后,我连叙旧都省了。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再加上心底的愤怒混合对肖苒找了王世海的醋意,我像只发情的野兽,直接扒了秋子的衣服把她按倒在床上……完事后,我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当天空有些发白的时候,我醒着躺在被子里。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真正的好觉了。只是很喜欢很依赖这种感觉,懒懒地躺在那里,不动也不想,身边有个温暖的女人在睡着,尽管她是个小日本儿。窗外是开始沸腾的城市,床下则是一片狼藉,就像一个大的垃圾场,搂住我这个寂寞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秋子也醒了,赤裸地伏过来,搂住我的脖子,“陈桑(桑,日语谐音,敬称),你会像你昨晚说的那样爱我一辈子吗?”
“不会。”我回答得很干脆,“我不会爱上一个日本妞儿。”
“You are a real sucker(你真是个衰人)。”秋子满眼的失望,使劲踹了我一脚,然后卷了被子翻过身接着睡了,不再理我。
我翻身坐起来,随手抓起裤子穿好,然后光着上身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大口,感觉清醒了很多。我眯缝着眼睛开始欣赏这清晨C城的第一缕阳光。在这温暖而又灿烂的晨曦中,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自由自在,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寂寞飘零。
突然很想看一眼肖苒,他妈的很想看她,就是现在,一刻都不想等。
我走的时候秋子还在睡。我穿好衣服坐在她旁边,她搂着被子、长发随意地散落在枕头上,看起来沉静的像个孩子。C城早晨金色的阳光从百叶窗中间的缝隙钻进来洒满小小的房间,灿烂的突然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我不自觉地俯下身子,帮她裹了裹被子。她扭了扭身体并没有醒来,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之间仿佛真的有些难舍难分似的,昨晚的柔情种种一下子涌上心头,于是把吻轻轻放上她的肩膀,很是傻逼地痴情了一会儿。
从秋子的公寓出来以后,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周末的早晨街道冷清,天空很高很蓝,心中被丝丝的凉风吹得空空荡荡的茫然一片,是爱是恨统统说不清楚。
突然很后悔和秋子昨晚的所作所为,就像和肖苒当初的荒唐种种。
车上的唱机里是邓丽君的情歌慢慢地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曾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