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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管事手里也管着一摊子事,虽然守了夜,但是现在不起来也不行;一会儿还得有人过来交差事的。
见儿子疲惫不堪,老杨管家自己也心疼,忍不住叹了一声:“再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跟我一起过灵堂那边去吧;姑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一大早地说要开棺——”
小杨管家吓了一跳,瞌睡一瞬间就飞了,紧紧拉住了他爹的手,把他爹拖到了墙角边上:“爹,姑爷当真说要开棺?”
“你老子还会骗你不成?”老杨管家伸手就给儿子敲了个爆栗子,“还不快走,姑爷还等在灵堂呢,老爷又叫我先拖着……”
“拖着……”小杨管事忍不住喃喃低语,“这拖得过初一也拖不过十五啊……”
老杨管家已经转身先走到前面去了,见儿子没有跟上,还在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回头瞪了他一眼:“还呆在原地干什么,赶紧跟上!”
小杨管事跺了跺脚,暗叹了一声,连忙跟上去了。
灵堂里,易长安面容沉静地坐在一边喝着茶,见老杨管家带着小杨管事过来了,微微点了点头:“杨管家,我岳父那边怎么说?”
“老爷说,请姑爷稍候片刻,他洗漱好了再过来跟姑爷说话。”
何有富明显是不愿意开棺的,不过这话老杨管家可不会说,只是含糊其辞;反正老爷就是让他拖着,他就先这样装聋作哑地拖着罢。
小杨管事却小心觑了易长安一眼,陪笑着问道:“姑爷,这眼看着明天就要大敛了,这会儿怎么还要开棺?”
“我也正想问问呢,大敛之前,不是不用钉死棺材的吗?”易长安不答小杨管事的话,反而一脸探究地问了起来,“怎么岳母的棺材早早就被钉死了?我听说昨夜是你带着人守的夜,后来没有再出什么诡异的事了吧?”
易长安的目光太过犀利,仿佛能直视人心一般,小杨管事躲闪着避开她的视线,讪笑着应了一声:“棺材已经钉死了吗?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听道士的吧……昨天夜里守夜的时候倒好,也并没有什么事。”
易长安“哦”了一声,目光在小杨管事身上转了转,转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的时候,却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起茶来。
小杨管事暗松了一口气,才发觉一大清早的,自己背上已经一片冷汗淋漓,将中衣浸得有些湿湿黏黏的。
何有富并没有让易长安等太久,很快就匆匆赶了过来,神色很是诚恳:“长安,你和云娘的孝心我都知道,不过你岳母明天就要入土为官了,今天又何必再开棺惊扰了她呢?
至于那支白玉佛手钗,虽然确实是你岳母生前所喜,不过她遗容俱已上妆,头上首饰都戴好了,也不少这一件。这件就留在你那里,到时你带回去给云娘做个念想也好。”
白玉佛手钗不仅玉质难得,雕工也极其不错,拿到当铺去也能当上几十两的银子。若是那等贪便宜的,少不得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应了,易长安却摇了摇头:
“不可,我听说这是岳母心爱之物,如果她的心爱之物都不能伴着她一路黄泉,只怕她会不开心。昨天灵堂里还出现了那样的事,小婿就一直在想着,只怕是岳母有些生气了,要把这钗子带进去呢,岳父你觉得呢?”
想到昨天的事,何有富就忍不住暗自打了个寒噤。
他让人好好查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有下人捣鬼,这么一来,少不得引得他往神神鬼鬼那些事去想,倒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好容易听到远处鸡鸣,何有富这才安心地朦胧睡去,今天要不是老杨管家来唤他,他是决计还要再睡上几个时辰的。
见易长安态度很是坚决,怕自己执意不许反而会引得易长安生疑,何有富暗忖了片刻,就应了下来:“是,还是长安想得周到。既然如此,我就唤人过来先开棺,等明天要大敛入土了,再重新钉好就是。”
易长安点头应了,看着何有富吩咐了人过来重新把钉子起出来,将棺材盖取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到茶几上,负手走近上前。
何有富连忙跟了上去:“长安且站远些祭拜就行了,虽然如今是冬季,但是气味也不会好闻——”
不等他说完,易长安已经径直站到了棺材旁边,惊诧地低呼了一声:“呀,岳母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第42章 谋杀
何有富心里“咚”地一跳,急步走了过去,紧紧盯向棺材里。
棺材里的妻子穿着簇新的锦缎寿衣阖目静静躺着,如果不是因为脸色有着脂粉都遮不住的青灰,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似的。
何有富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易长安:“长安,你岳母脸上没什么啊?大凡人去了,不都是这颜色吗……”
死气浸了一层,脂粉又遮了一层,何有富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易长安却将他刚才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转头吩咐了墨竹一声:“去打盆清水来。”
清水很快就被打来了,易长安取出自己的棉帕浸了清水,仔细往何太太脸上揩去。
何有富脸色微变,急忙上前想拦住:“长安你这是做什么!”他只觉得易长安这举动有些不妥,本能地想制止。
早候在一边的修竹及时上前将何有富拦住了:“亲家老爷,你可千万别乱动,万一撞着我家少爷的手,损了亲家太太的遗体就不好了!”
也不过修竹这一句话的工夫,易长安已经弯了腰,细细用湿帕子擦掉了何太太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
她擦得极其仔细,甚至还轻轻整了整何太太头部的姿势,等易长安再直起腰时,何太太脸颊上几道青黑的指痕顿时俨然可见。
当时他不过瞧着妻子脸上略有些红肿的模样,后来用脂粉一遮,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现在怎么会这样?!何有富脸色骤变,心中狂跳不止,急吸了一口气解释起来:
“这个……那天给阿庄清洗上妆后,又掰开她的嘴放了一块玉进去,可能是那时候她的尸身太僵硬了,所以才留下的……”
大燕风俗,如果亲人去世,有钱人家是要在死者嘴里放一块玉或一粒宝珠的,就是那一般的人家,有金的放金,有银的放银,再是贫苦,嘴里也要含一口米的。
何有富不愧早年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这急智张口就来。要是寻常人,可能也就糊弄过去了,易长安却摇了摇头:
“岳父有所不知,但凡人死,先是全身肌肉松驰,约摸要过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开始形成尸僵。不过我听说当时岳母刚刚身故,就清洗换衣了的,那个时候,还不会形成尸僵。
况且,就算要往岳母嘴中放玉,只须轻轻捏住下颔骨即可,岳父你瞧瞧,岳母脸上这指痕,竟然是这样的——”
易长安声音平平,听在何有富耳中却如炸雷一般,而且她还比出了一个手势——一个捂嘴的手势!
“什么?!”一声惊叫从灵堂门口发出,何志武急步冲上前,盯着棺中的母亲看了片刻,嘴里喃喃道,“妹夫,你是说我娘是被捂死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站在门口的田月桂和王琴脸上都是一阵惊疑,脚步微颤地慢慢走了进来。
一大早,她们就被人叫了过来,说是易长安有事相请,没想到才到灵堂门口,听到的却是这么一番话,谁也没想到一场丧事竟然成了谋杀!
瞥了进来的两位儿媳一眼,何有富立即打断了儿子的话:“没有,你娘不是被捂死的!不信我们请仵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