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给师爷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找牢头把那个南蛮子再紧紧皮子,免得一会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姜途回过脸跟易长安陪笑:“易大人远途而来,着实辛苦了,不如下官陪易大人先去用些朝食……”
易长安早把姜途使的眼色看在眼里,见师爷想悄悄退走,开口就唤住了人:“朝食就不必了,我们来之前已经用过了。这位师爷不陪着县尊吗?稍后本官还有事务要询问,只怕师爷一起在旁边更便宜些。”
师爷不提防易长安会直接叫住自己,顿时僵在原地不好再走。姜途心里发急,连忙赔笑着解释:“大牢里污浊不堪,犯人也是一身恶臭,下官让他先过去提了人犯出来稍许整理整理,免得一会儿污了大人的耳鼻。”
“原来如此。”易长安点了点头,在姜途满怀希望的目光中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江涛,你跟着师爷一起过去,带你过来是做事的,可不是让你抱着手当大爷的。师爷是斯文人,有什么事,你该做的就做,不要太劳动了师爷。”
江涛得了话,立即跟在了师爷身边。师爷苦着脸看了姜途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只得带着江涛一起下去了。
易长安转回脸看向姜途笑了笑:“还请姜大人带路,本官想先去看一看死者的尸身。”
方未一看就是书吏,易长安也没提把仵作叫来,姜途乐得装糊涂,懒得多事,直接就带了易长安去了停尸房。
案件未判之前,涉及案情的尸身都暂时搁在停尸房,等判决下来以后,或发还本家安葬,无主的就送往义庄;因此县衙的停尸房都修在极偏僻的一处单独的角落里,光线黑暗,一进去还阴森森的。
姜途捂着鼻子在门边站住,指了指靠近门边一块搁板上的一堆麻布:“易大人,死者张氏的尸身就在那里。”见易长安皱了皱眉头,心下忍不住一阵暗乐。
这年轻人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仕途上爬得飞快,这次还巴巴儿地跑来想把他架在新官上任的火上烤一烤,那就别怪他这会儿让姓易的出丑了。
要知道那堆尸身,前些天仵作收捡的时候都吐了好几次,之后更是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这会儿都过了好几天了,只怕比原来更是难看难闻,他就不信易长安能扛得住!
易长安偏偏头,从江浪手中接过一只小箱子,让他从停尸房里搬了两张条凳一块搁板出来,再把那一堆麻布拎了出来,放在了搁板上,自己打开箱子套上了肠衣手套,微屏住呼吸慢慢打开了那堆麻布。
麻布一摊开,跟在易长安身后的方未就连退了好几步,紧紧捂着嘴,到底还是忍不住,冲到墙角唏哩哗啦地狂吐了起来。
见他脸色煞白,江浪有些同情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看吧,早上吃得太多了吧,知道今天要过来,你还不知道悠着点,吃那么多也是白吃,吐起来更难受……”
难怪易大人明明也挺能吃,早上却只吃了半碗面条,还那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想到早上吃的炸肉酱,方未又是一阵狂吐,易大人他不是故意的吧?
那堆麻布一打开,姜途就早早撇过脸退开了,听到呕吐声才回过头来,本来以为是易长安在吐,正想假惺惺地安慰一声,没想到打眼看到易长安正在那一堆碎尸中仔细翻捡,不时还将一块器官什么的碎肉举到眼前细看。
姜途不由一下子呆住了:“易大人你、你这是……”
易长安仔细地一块块翻捡着碎尸块,不时用小银刀划拉几下,沉声问道:“姜大人,你是据何判断死者是被那名夏依人所害?”
姜途定了定神,连忙答道:“回易大人,死者张氏已非完璧,当日那夏依南蛮看到张氏时,曾经注目良久,想是那时就起了邪念。
那南蛮还随身带了凶器钢刀,行了不轨之事后畏惧事发,便用钢刀碎尸……下官已经验过,那柄钢刀有血腥气,下官让人找来的几只蝇子,确实都集在了上面——”
易长安将手中的一块碎尸放下,转头看向姜途:“那姜大人可勘查到了命案现场?”
“命案现场?”姜途愣了一下,“不就是在招福客栈那间房吗?那地上淌得一滩血水淋漓的……”
“姜大人是说的那夏依人当晚入住的丙字号房间?”易长安一脸诧然,“难道县里的推官没看出那房间里的血水只是从麻袋里渗出来的?”
勘查刑案是推官的职责,县里的推官倒是说丙字号房间并不像命案现场,但是要他找出哪里是命案现场,他却又找不出来,姜途哪里耐烦听推官叽歪,瞧着那夏依人长得凶恶,直接就认定了那就是凶手,让师爷按着想好的事写了口供。
这会儿听到易长安问到推官看没看出,姜途直觉得她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的话,脸上不由胀红一片:“就算那血水是渗出来的,那人也是那夏依南蛮杀的——”
易长安口气冷硬地打断了姜途的话:“那也未必!”
第358章 杀人动机
“一般情况下,杀人都有动机。”易长安面色严肃地盯着姜途,“姜大人,你说那夏依人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姜途梗着脖子立即答了,“当然是那南蛮子见色起意,所以奸杀了张氏!仵作可是验得清清楚楚,那张氏确实已非完璧!”
易长安摇了摇头:“张宝儿年仅十四,确实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但是却是陈旧性破损,并非新近暴力所致!”
姜途眨了眨眼,想了片刻才消化了易长安说的“陈旧性破损”是什么意思,吃惊地问了出来:“什么?易大人你是说那张氏早就被破了身?!”
易长安轻叹了一声,取过一段血肉模糊的碎尸,用小银刀轻轻扒开:“不仅如此,张宝儿还已经有了三个月左右的身孕。”
易长安用银刀扒开的那一段,正是死者的盆腔,刚才她发现死者应该早就有过后,感觉到她盆腔的骨骼似乎有些异常,想到一个可能,这才用小银刀划开了死者的子宫,果然看到了她预料之中的东西。
姜途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银刀指的那团血肉,觉得话都快说不顺溜了:“这、这是什么?”
“姜大人难道看不出来吗?”易长安垂目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血肉,声音有些低沉。
三个月大的胎儿,已经长得有一指多长了,眼、鼻、口、耳等器官的形状清晰可辨,手、足甚至手指头也能一目了然,几乎就是一个缩到极小版的常人。
张宝儿才十四岁,这么小的年纪,却已经怀孕了……
姜途觉得脑门上的汗水快要流下来了,却灵机一动想到了对辞:“这个、这个也不能说明那个南蛮没有杀人吧?”
“对,不过既然不是奸杀,那么那夏依人和张宝儿既是素昧平生,姜大人认为夏依人为何要行凶,杀人后还要狠毒碎尸的动机何在?”
易长安的另外一句诘问,问得姜途再也答不上来了。见他语结词穷,易长安也不再跟他多说,见方未已经缓过神了,示意他拿了纸笔:
“验:死者张宝儿,女,年十四,身高四尺五寸,死前怀有身孕三个月左右,下处无新创暴力损伤……
被碎尸十五段,创痕粗糙且有多道,凶器疑为斧头或厚背钢刀,从手法看,凶手使用凶器并不熟练,且力道不足,凶器为斧头的可能性更大……”
易长安轻轻抚着尸块上一处有些参差的骨碴,慢慢又补了一句:“凶器应该已经卷刃。”
从尸体上的种种痕迹来看,易长安比较趋向凶手是一个普通人,且并不勇武有力,也绝对不会是屠夫一类。
因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