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说什麽都没用了,或者言语本身就无用。你现在躺在我床上,我碰过你,我们用彼此的身体消磨时间,高潮过、吻过,那就够了,你想听到我这样说吗? 戴志,你不觉得空虚吗? 不觉得生命是无意义吗? 不觉得自己冤枉吗? 不想反抗我吗?」陈心忽然有点愤怒,说 :「为什麽装作听不见我所说的『对不起』? 既然不愿意聆听我的道歉,那你为什麽还要应酬我? 你想要得到补偿吗? 你想要剥夺我所有的一切吗?」
戴志摇摇头,说 :「别这样,心哥。我们什麽都不要想,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陈心说 :「你要报复我吗?」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自愿接受我的报复,岂不也是犯贱吗? 我们两个人都犯贱,因此我们永远就这样沉沦下去,走下坡,而不可能得到救赎。信主得救? 呵,我看是『耶稣打救你』(注六)就差不多。」戴志在说「救」字时刻意说得跟广东话的第一声很相似,逗得陈心笑了。
「你讲起救赎,使我想到更多。」陈心抱著戴志,一阵欲望之火又窜上来,他开始制造新一波欲潮,一手往床头柜处摸索,又夹起一片保险套,他说 :「你曾经想做主耶稣,来个『神爱世人』,怎麽现在却消极起来? 你见到少年时的我很寂寞,於是过来向我攀谈 ; 你见到陈秋虚耗自己的生命,你就贴上去,拿相机为他拍照,又撮合他和林春,让陈秋得救。你没有去拯救龙凤,不是因为你不想,而是你不能、也不敢。
「然後,你再碰见我。你曾经想改变我、拯救我,但你自觉失败了,在陶微风的事之後你就变了 : 你变得更虚伪、更颓废,却病态地更爱笑。但如今的你只是一个中空的太阳,或者说,你是一个患了癌症的太阳,内部正逐点腐化,外部却依然发出强烈的暖光普照天下,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有一天会发疯。你会被黑暗吞噬,虽然能够笑,却失去心,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那又如何? 心哥,你这比喻说得真动人,动人得让我鸡皮疙瘩都起立向我敬礼了。」戴志嗤笑,委实有点睡意了,可身子却又迎合陈心,说 :「那你呢? 你自救都无能为力了,难道还要来拯救我? 要如何拯救? 一个无心的人也能拯救人? 抱歉,心哥,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到了哪天,当我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或者当你找到另一个像我那样的傻瓜似的新折磨对象,那我们就真正玩完了,不用再好似那些做得烂的肥皂剧般,为了利益或收视而死拖下去。
「心哥,我们是两个经已腐烂得彻彻底底的人,两者也再无精力可供对方汲取了。我们由夜晚开始,已经走到半夜……」
陈心没有再说话,以他独有的手段让戴志说不出半句话来。戴志起初还挑逗他说 :「心哥,别逞强了,你还行吗?」不久,房间里便不闻人语,只响著似由重症病人因痛苦而发出的呻吟,炽热的空气有重量,飘著一种淫秽的吸吮声,合成一首让人羞於聆听而又兴奋无比的性爱交响曲。
「半夜就是最黑、最难熬的日子。过了半夜,不就迎来黎明吗?」陈心握著戴志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讽刺地流露出缠绵难分的情意。
戴志懒得回应,只合上眼睛。他听够陈心所讲的大话,都是一些洋溢著理想与光明的话,听得人也累了。这种话他曾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可当他一读懂陈心的性情後,便看出这种话背後那些虚伪的思想。他真想对陈心说 : 你也说过每个人也失去了最真实的自我,那现在你所讲的黎明、得救,不也是取自前人的话吗? 不也是一些非出於个人意志的话吗? 耳边,又是陈心那低沉的声音,细密得像地毯上的绒毛,搔得人身心酥软 :「戴志……戴志……志……」
他确实辜负了「大志」这一个名字——也许陈心的声音太搔人心扉,他投降。
注一 : 高智能,即「高度弱智低能」。低B仔,就是低能儿。
注二 : Ball场,上流社交场所。
注三 : 做鸡,指妓女,做鸭,指男妓。
注四 : 戆鸠,即骂人低能,也算粗口。
注五 : 说人眼角高,就是择偶条件多。
注六 : 此「耶稣打救你」,中间的救字故意读作粤音第一声,变成「打鸠你」,「鸠」是阳具的俗称,故此句乃一浑笑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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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55 (美攻强受)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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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每一个C大学生最讨厌的时期来了 : mid term,也就是期中试。商科、理科系的mid term大多是考试或小测形式,而文科跟社会科学科的则不一定是考试,也有可能是做论文,不过篇幅较短,一般只是三千至四千字。
戴志并非完美主义者,凡事得过且过,但求合格,取个所谓「中庸之道」。林春读文化科,几乎要交五六份小论文,陈秋读商业,有无数个考试,两边都是地狱。李旭读社会学,与戴志情况类似,都是考试与论文各半,痛苦程度略低,可他们到了final时期便麻烦,因为手头上有太多大project,又都是要与三四个人一组的。
戴志也算幸运,在系内找到五六个可信的人,每次基本上也是和同一群人一组,无风无浪,成绩不算顶好,也能稳阵过关。李旭便有点不幸了,接二连三地跟一些十分精彩的「奇人」同组,害他怨言连篇,王秀明向戴志抱怨说 :「李旭一过来我这边,就大动肝火向我投诉他系内的人,我也爱莫能助。」戴志回话说 :「哼! 你不知有多爽就是了! 李旭那小子没有住hall,你们又是邻居,想见个面就敲敲对方的门,多简单。你得了便宜就好好享受吧!」
有时戴志在C大碰见林春,便见他双手捧著五六本厚得像枕头似的书,说是做论文的参考书。一看,他那双微丝细眼本来就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