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何清玉说得太高深,陈秋听不明白,可他也似懂非懂地接受,跟陈心说 :「或者穷也有穷的快乐。现在我想起小学一二年级的事情,觉得那时候真好玩、真有意思,得了一包薯片、五六块钱,也可以乐上半天的。」
何清玉笑著拥陈秋入怀,说 :「Autumn真是个好孩子……妈妈只有你们而已,但你们不是只有妈妈。你们的生活可以包含很多很多的人和事,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生命里就只有丈夫与孩子。」
「那妈妈不是很可怜吗? 为什麽你的生命里不能有更多有趣的人和事?」陈秋闷声说。何清玉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原以为日子会平顺地过下去,反正早已习惯生活里没有一个叫做「陈三愁」又名「爸爸」的人。可是,在陈心读中二时,陈三愁跟何清玉摊牌了。摊牌比起show hand需要有更大的勇气 : 一个人玩show hand,不过是将手头上的筹码都推去赌台,但摊牌却是将一个人的底牌全翻出来,大家三口六面看清楚对方的牌,连赌一把的机会也让出去了。陈心很年轻,他是一月初生日的,今年才廿三岁,却或目睹或参与过几次摊牌了 : 陈三愁对何清玉说外面的二奶肚里有馅了 ; 何清玉死後陈三愁和他们两兄弟在大家乐会面 ; 陶微风在吞云吐雾中微笑若清风说不可能做陈心的master ; 在下过雨的小公园里戴志说陈心不再是他的master。
每一次摊牌意味陈心再一次被丢弃 : 一次、两次、三次……像一个用完的避孕套般他带著残馀的精液葬身於垃圾桶里、像一张抹过鼻涕的卫生纸团他回到垃圾的包容之中、像一只被玩旧了的布娃娃因被虫蛀掉而安躺於垃圾站里。陈心认为做一件垃圾并不孤独,因为垃圾总是一堆堆的 : 窝在同一个腐败的地方中,一起发臭、腐朽。陈心有很多伴 : 何清玉、陈秋、陶微风、戴志、陈三愁……
曲意是他的朋友,如一束光一样明亮,有著植物那种向阳光生长的特性。可惜,陈心的每一个伴最终都会选择离弃他,而陈心又倒过来离弃更多非同类的人 : 一般朋友、女朋友——因为这些人无法满足他那另类的欲望。选择,然後购买 ; 拥有,然後抛弃 ; 再从属、再抛弃、再拥有,直至找到一个与自己一样、厌倦了寻觅的人——所谓的「同路人」——方能从这个无尽的循环中被解放出来。
「心哥,你累不累?」
「哪种层面的累?」陈心笑得很轻浮,此时身心确实轻如棉絮,好似飘在云端间,有淡淡的累意,但更有种舒爽,好似跑过三千米後喝一罐冰可乐,躺在跑道仰望蓝天。陈心正平仰在床上,感受戴志坐在他腰间的重量,一双手揉捏著戴志瘦而韧的腰身。竟在寒夜里抚摸著一具汗湿灼热的身体,不亚於在夏天吃火锅,来得不合时宜,又刺激新奇。
「你说呢? 竟然问哪种层面……」戴志两手撑在陈心身体侧旁,软摊在陈心身上,两人的身体还有一部分是连结的,埋首在陈心颈窝处闷笑 :「你令我记起中五那时,你教我答essay : 什麽政治经济社会层面……明明吹来吹去都是同一堆内容,你却教我粉饰,使它们看起来成为一堆所谓有意义、有point的文字,符合了marking scheme的要求。」
(FIN)
============
作家的话:
有种踩入泥沼的感觉。
其实这文章太沉重,比我最初想的还要沉重,去到一个地步连我都不想再写下去,但又不想坑。
好啦,其实写到104回的了,这个预计130回左右完结。
☆、《大志》 75 (美攻强受)
…很久不见,我是墓
…以後尽量规律更新,大概一星期两次,因为瓶颈位好似克服过来了
…最後,真的很想感谢有不时来这里看、甚至是投票给我的人,假如真没人来,我早就弃了这里
…现在不会弃,要真的弃了,就对不起仍然记得我的人
…不论你(们?)是谁也好,感谢
===========
「marking,marking……」陈心低喃,彷佛忍受不住颈间的热痒,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刚刚从晨美邨归来,他们兴冲冲拆开那盒拼图,梵高的星夜,二千几块。陈心教戴志分色块,将同色调的归类在一起,将边框的拼图先找出来,戴志问他为什麽要这样做。
陈心答 :「因为边框的部分跟别的拼图不同。看,随手拈起一块,四边都有凹凸错位,但偏偏边框部分的拼图,每一块总有一边是平整无缺,所以很容易区分出来。将这些异类抽出,先砌好四边,看清了大局,就能逐一解决其他部分。」
戴志将一片片小得像指甲片的拼图捏在手里把玩,说 :「异类,是的异类。它们与普通的不同,一眼就能教人看出分别,所以要下手就要先选它们。那麽,做一个平凡的、普通的才是无敌,因为世界上有太多普通平凡的事物,人一旦融於其中,便混出一副与旁人无异的面孔,消去了差别,就能自保。」
「然而,你看,」陈心又拿起两块拼图,分别置於两手掌心中,说 :「纵然每一块拼图看起来物相似,但它们每一块都不同。在同一副砌图里,不可能有两块完完全全一样的,因为它们必定只有一个能够完美嵌入其中的位置。你看这两块 : 骤眼一看似乎一样,都是黑蓝色,但左边这块的颜色是由左至右变浅,而右边那块则全块深黑色。而且,左边这块其中一角的凸出位,较右边那块略大一点。这种分别十分微细,不加以注意就永远留意不到。」
他深深看著戴志的脸孔,说 :「正如人一样。世上有六十亿张面孔,当中必然有几十张、或者是几十万张面孔是十分相似的。但有心人愿意在其中一张脸上多花时间与心机,慢慢的将眼前这一张脸跟其馀几十张脸的分别看出来,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都能靠一双手摸出那张脸来,或者能靠一个鼻子分辨出那唯一一种自己记得的气息。」
「那岂不是要找很久?」戴志看著那一盒拼图,手像一只铁镬铲,炒起一堆拼图,又让它们流沙一叟自指隙间滑回盒中。他说 :「这里有二千块拼图,就当一块拼图至少有一百个『兄弟』,但当我拼到某一个位置时,要立刻找到契合的那一块也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拼错了,第二次又错,或者拼错几十次,到了一个地步就连那些一早尝试过的拼图也重回到手里,又一次次地被强塞入同一个错位,还是找不到。不试多几次,如何知道哪一块才对?」
陈心捧起整盒拼图,揣在怀中,比女人拣菜还认真,逐块拿起来审视,不知挑到第十几廿块时,就将其中一片不起眼的蓝色拼图拼於左方边框的其中一片,两片拼图的错位就吻合了、互补了,即使指头按住它们两块,轻轻往反方向推移,也不能将它们分开。好一对神仙眷侣。
「看,」陈心瞄了戴志一眼,含笑说 :「在选择的时候用心一点,就能一击即中。选一次就好了,觉得是那一块,就是那一块。」
「拼图不好玩,多闷。」戴志笑开一张爽朗的俊脸,抢过陈心的盒子,盖上一盒让人眼花撩乱的拼图,缠著陈心说 :「心哥,明天陪我出街行一下,我想看手机,又想去商务大众打书钉,最近出了本摄影杂志,挺好的。行完之後,夜晚去食上海菜,好吗? 红油抄手、酸辣汤、担担麪……光想一下就流口水了。我们不去太贵的店,我知道旧墟有一家很好吃的街坊式上海菜馆,叫做什麽『豆浆大王』,名字很好笑,倒是好食夹大件。」
「明天不拼,可以,後天再陪我玩拼图。一个假期要拼好一副二千几块的拼图,不容易,大概做不到。」
「做不到就算了,做其他更好玩的事情。」戴志搂著陈心,将他压在地板,如狼似虎的向他索吻。两个大男生冲动又莽撞,紧贴著的下身布意无意地厮磨,擦出一阵闷热得烧心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