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志》110 (美攻强受)
…更文
==============
由这儿开始的回忆很混乱。那天的陈心好似饮醉酒之後断片的人般,某些片段很鲜明,大部分逻辑性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心哥,你满意了吗?」
那张高考成绩通知单大过A4 size,却比A4纸要薄得多。底纸是白色,但表格却是一种怀旧的浅啡色,像一坨乾了的普洱茶渍。本来陈心也有这样的一张成绩单,但他在高考翌年的清明节,当著何清玉的灵位前点火,烧了。他甚至没有拿一个火盆盛下成绩单的灰烬,而是在指尖再也不能承受烧灼的痛苦时,放手。那半块焦黄带著残馀的火星,在忽然吹来的一阵风中打转。
陈心望著那种扭动,记得幼时他在何清玉的木衣架下踡著身子,试图闪避。当他把身子屈成虾米,背脊就受了狠辣的攻击,实在痛得不行就在地上打滚,背脊碰上地板,腹部被木衣架其中一端的尖刺划出一道血痕,原来衣架已被何清玉用得变了形状,由三角变成一根弯曲的长条。於是手、脚多了许多条蚯蚓状的红肿。
「这是我最後一次给你的东西了。你就收了这张单啦,我不知我还可以给你什麽。对不起,我也不知为什麽我同你搞成咁。」
无人跟陈心讲过对不起,因为无人对陈心有过愧意。於是,陈心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为任何人的生命负上责任。人们常常说责任很重,但世上真的有责任吗? 不,与其说责任,不如说最重要的事是命运才对。子女有责任供养父母,但子女或者死於意外,父母不得不白头人送黑头人。孩子其实不想死,但好多事不到他们控制。
离别受命运支配。一个人如果不想发疯,必须要接受离别。可能明天就要跟某某分开,但後天又碰上另一个某某,去取代那个刚刚走了的某某。於是人不断面离分离与相遇,两者相生。陈心由何清玉带来,与何清玉分离。他见过陈三愁,见过陈秋,见过陶微风,见过两三个女朋友,见过曲意,但若他现在回家,他不会见到以上所提的任何一个人。
他会见到相片。相片凝结时光与幸福,这些事物从来只是过去式。人一早就接受这种安排。因此陈心不得不将所有关系视作过客的某一次停留。属於过去的人背起背包就要走,走去另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国家,作另一次停留,所以他们不会再回来。多情的人为过客流泪,可是人有几多眼泪可以流? 流不得那麽多,就告诉自己 : 新的过客很快会来,所以人永远是孤独,但又不会总是处於孤独——假如不孤独的定义只是身边有一个人坐著、陪著自己。
用一千五百元去买一个少女,以使自己不孤独。上网交友,寻找一段关系以使自己不孤独。在社交场合端起一张笑脸以使自己不孤独。身边有很多人而这些人会走。有些人大言不惭说 : 我想找到一个爱我的人留在我身边,永远陪著我 ; 我们结婚,这就是永恒 ; 我们快快乐乐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 这生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了 ; 我要永远爱你而你也要永远爱我 ; 如果要为这段爱情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 我最爱你了; 我爱你……
这些人是多麽的可怜。他们明知道命运才是最终极的主宰,却因不想承认残酷的事实而强逼自己相信爱与诚。陈心有时想,他不过是比更多人早一步接受命运的摆弄,为什麽他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成为了一部无感情的机器?
然而,若硬是不信,硬是要将一个人绑在自己身边,那又证明了什麽呢?
「你想做什麽……你痴捻左线吗(注一)? 停手……」
雨仍然在下,不大不小的不知算是雨丝还是雨粉。眼前这一副刚健的身体初长成,掌下,戴志的腰腹坚韧结实,他想起野马。但香港不可能有野马,只有马场里一只只被逼披上赛布、被冠以莫名奇妙的名字的马,为一个一年不知会否下去马场探它们十次的马主,在比赛里忘我地跑。跑伤了,搞到骑师堕马了,这些马就要人道毁灭——它们甚至被非生命化,因为它们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毁灭」,它们不值得人去可怜,因为它们的死法符合「人道」所以并不残忍。
「你拖我去哪里……陈心,不要这样,你颠够未……」
雨仍在下,但这里没有雨。关上门,困於一个潮湿的空间,充满尿臭味。浅蓝色瓷砖铺成的地下有一个个灰色的湿鞋印。明明雨落到脸上时,使人倍觉清爽,但雨一依附到人的鞋底,却成了那样不堪的污水,与这比垃圾更恶心的公共厕格融为一体。
陈心伏上戴志的背。有过很多次激情,但这一次是戴志颤抖得最厉害的一次。掌心下戴志的喉结好似一枚卡在管道里的六合彩搅珠,不上不落,陈心的手感觉得那颗喉结的滚动。
「是不是我再跟你搞一次,你就放我走? 哈哈,也是,我就一次过交清学费。我不挣扎,你想怎玩,我陪你玩……」
陈心被卷入一个充满汗味的拥抱。他太熟悉这一种体味,还有对方的白衬衣上廉价低俗的柔顺剂气味。在这一刻,欲望已不是最逼切的东西,比起性欲,陈心更想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深深吸入对方的体味。但戴志不肯让陈心停留。他扶著陈心的脑袋,略为低下头印上陈心的唇。戴志顶开陈心的牙关,舌头胶著,如两条扭打的蛟龙,陈心却清醒了,便想脱离这种激情,他感到自己需要别的东西,而不是空虚的缠绵。
「来吧,心哥。我们时间无多,我还赶著回学校……你快点吧……我帮你。」戴志反客为主,将陈心按上门板,便蹲下来解开陈心的裤头,将那未兴奋的性器含进嘴内,低贱地取悦陈心。陈心反觉一阵悲凉,猛力推开戴志,戴志乾脆抱著陈心的腰,将他的性器含进口内深处。没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了的挑逗。
陈心不想投入这样的一段性关系,他不是恩客,戴志也不是男妓,他不需要戴志将自尊丢入马桶,来取悦他。那刻,陈心才觉得自己悲哀 : 他并不想要一段买回来的关系,可事实上这段关系确是买回来的,或者一开始是,中段不是,但最後兜兜转转,陈心与戴志之间又变得只有利益与性欲。
「你坐在马桶上……对,就这样。扶著我的腰,我环著你的颈,你猜我们看起来像什麽?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好似一个男妓般,在公厕里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不过我不会说你鸡奸我,我们互惠互利,你情我愿……你皱什麽眉? 我现在比你痛十倍,还未皱过一下眉……不要这样,心哥,不要这样看著我……好了,就这样吧,我盖著你的眼睛,你合上你的眼睛,然後就快活……」
这时间一定有人入来公厕,但阴湿晦涩的厕格中升起阵阵呻吟与喘息。这些吐息混杂了公厕特有的低贱与臭气,比工厂排出来的黑烟更污浊。陈心感到他们必须停下来,但事实是他拥著戴志的腰肢,两人的身体上上下下晃动了许久。戴志的性器也是勃发坚挺,透露出他也在享受陈心的肉体。在公园里最阴暗的角落——无论是第一次、或是最後一次,那性欢愉还是淋漓尽致的。他们投入黑暗里。陈心很想拂开戴志的手,但他的手紧紧压在他的眼皮上,使陈心无法睁开双眼。
「心哥,我有想过为你带来些什麽。我讲不清是什麽,但我不想你一直这样下去。你现在还好似我中一时看见的你那般,眼睛空洞又可怜,你连自己需要什麽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