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叔权拱手,看向司徒勋与师况时眼睛眯一下,像在说:你们那种雕虫小技能为难到我吗?
“有言便进言。”周满令他马上呈言上来。
叔权点头,答:“某人指责吾父不孝道,只听吾父片面之词而定论,却从无与吾父相处,更不知吾父之为人如何。吾父非不孝之人,而是耿直之人。因对大周朝之忠心而耿直,所以大周朝与天子在吾父心中比主公地位更高一层。因此面对天子问话,吾父自然要舍去父子关系,只以大周朝之事为己任而答话。”
“此话——似有道理。”周满慢吞吞地说,意即自己心里对这个事确实一头雾水。因为能证明哪个清白的证据,似乎双方都不能呈递给他看。
太房旁边掀起帷幔露出一条缝隙,吕姬的眼睛遥遥相对上了儿子。接下来,她向由姬鞠躬,道:“夫人。”一声之中,充满了船翻一船子人都死的意味。
由姬摆着头,晃悠悠的眼神在吕姬看似平静的脸上有趣地看了看。在这个危险关头,如果她出手救助了吕姬一家,不论乐业和吕姬是怎样阴险狡猾之人,他们的女儿仲兰相对而言反倒是青涩一些,尚懂得报恩的。乐业与吕姬,不是她们的目标,她与太房看重之人,乃仲兰与扬侯的婚事。因此扶持这一家人,有它的意义所在。她偏颇头,向自己的心腹寺人发话:“让大学照管乐器之人向天子回话。”
那本来犯错的宫人被阿光派人五花大绑,今听到由姬来话,心里并未轻松。她弓着腰埋着头,随由姬的人来到了天子面前。当然心中在这短暂的路程里,左右摇摆,最终于明白到自己若不认错,才是犯了死罪。她两个膝盖跪到天子面前,道:“天子。吾知罪。”
“何罪?”周满看着太房的人,眉一挑一挑,以为今日母亲的人也太折腾了,究竟想把这射礼闹成了什么样。
“吾罪在不能将他人错认为夫人,以至于歹人将夫人委托之钟给换了。”
换钟,然后诬陷于对方?莫非一个阴谋还套着另一个阴谋?周满心烦气躁,就在自己周围,都可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说明宫中法治松散。但是,这会是鲁公姬晞干出的事情吗?如果这样,为何叔权指罪的是师况而非姬晞?
那是由于叔权尚不想得罪到诸侯头上,再有,这鲁公姬晞本来与他家并无什么深仇大恨,现站出来说话,必定还是因于受他人的怂恿。所以,明显可见,这姬晞带来作证的人,才是他们的真正敌人。而且,他这么把矛头避开姬晞指向了师况,论姬晞的脾性,也应该是明哲保身,不会再针对他们家。
“汝以为此换钟诬陷之计,为此人所为?”周满问叔权,还是要求实证。
叔权看向那宫人。宫人想明白了,必然要帮吕姬一家说话,由是指住了师况:“便是此人,假装夫人蒙混于我,换钟之后,诬陷世子。”
周满沉下脸,问师况:“此人指证于汝,汝可认罪?”
师况低头,道:“不认罪。”
“也是。”周满问回宫人,道出疑点,“既然他能蒙混于汝,汝又怎知是他假装夫人?”
那宫人在准备指证之前,自然想过这个问题的,堂堂答道:“此人双目失明。那一夜,吾见他迎光而行,应是目不见光。若他是乐师,假装夫人声音并不难办到。”
“汝如今倒是想明白了。以师况身形,与吕夫人应无相似之处。可见那夜汝着实犯了错,此错足以令汝接受刑罚。”周满这么说,也算是肯定了宫人的忏悔和指证有一定道理。
这不利的一面再次指向了师况。叔权收起双手,一副骄傲的姿态俯视这个盲人乐师。如今场内的人心必是会发生改变,不再蔑视他家,而是同情他家。
然而,场内微妙的气氛变化,却不是一味地指向了师况。至少,有许多人还要看鲁公姬晞与司徒的脸色。司徒是秉承正义之人,现看到确凿的人证摆在众人面前,是不太能发话的。但他脸上仍是倔强之色,在于他固执的性格。以为或许换钟有诬陷之由,但以乐业刚刚的表现,绝对称不上为孝子,绝对该受到谴责。叔权笑眯眯殷勤的眼色触及司徒的石头脸,自讨没趣地避开了去,心里恼:阿妹仲兰怎还没能拿下他?
天子周满,自是不会去碰司徒这块硬石头的,只问姬晞:“鲁公。汝有何见解?”
姬晞拱手,答:“吾信任师况。且师况为扬侯门客。”
果然是狡猾的人,把司徒勋一块拖下水。奇(炫书…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是,这两人坚定立场维护师况有意义吗?莫非其背后尚有幕人指使?周满深思着,指头一再地敲在漆几上,看来看去,还得问回当事人师况:“汝有何辩解?”
师况道:“天子应知太昊遗民,既我族里之人,只认乐理。”
“汝既为汝族人之一,也需遵循此理。”
“是。在得知有人欲以乐谋害吾主公时,吾将此钟物归原主。”
“物归其主?”周满诧异。
师况道:“此钟本为世子所造。”
周满相当疑惑:“汝此言,乃是承认了换钟之人乃汝。”
“是。”
“汝可知自己犯了罪?”周满讶异他竟如此诚实。
“不。此钟乃世子欲诬害主公之物,吾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师况重申。
“狡辩!”叔权眼看情况不妙,立马抢在天子之前开声,“若吾父欲拿此钟危害主公,何必将主公之钟进献给天子。 此人言语不合常理,请天子明鉴!”
“是——”周满拖长声,也是表明了如此疑惑,怎么看都是师况本人的自导自演,诬陷了他人还说他人诬陷他。这场闹剧他看得有些烦了,不就是一个盲人乐师想借诬陷他人而强出头吗?也怪了这鲁公姬晞与司徒如此维护此人。固然想不通其中奥妙,但他的手仍就此抬高起来,欲拍案定论。
“天子。”师况双手交拜磕个响头,“吾有证物及证人。”
周满的手其实已快碰到了几案上,然右边姜后的手忽然把他的手一挽。他不得惊诧于今日他一向沉静的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
“天子,诬陷会误人一生,是不可莽撞判定之罪。吾不是不信天子明察,是希望天子将此人之言听完再做定论。毕竟,此人乃太昊遗民,承继了太昊遗风,为大周姬姓子民所敬重之人。”姜后言语恳切,盈盈目中闪烁女子的柔弱之求,身为男儿若就此强硬生拒未免不近人情。
周满静了下来。他左边的太房嘎吱重重地咬了下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