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急忙用布接住,询问病人:“阿媪,阿媪,可好?”
然赖氏吐出液体后,呼吸急促,四肢颤抖。众人皆惧,惊慌不已。唯独阿鱼处惊不乱,指挥人端火至病人脚底,以热水捂其脚底中位,又摩挲病人上肢并按其位。这么处理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病人睁开的眼睛这回明亮清澈,也能口舌清晰地喊两兄弟:“阿才,阿牛——”
“阿媪——”两兄弟见母亲起死回生,不由喜极而泣,齐齐抓着母亲的手喊。
阿鱼拿袖子擦掉额头的热汗,要大家先别急,嘱咐道:“喂病人米水。”
“米谷——”说到米,任氏摆出为难的表情,将装谷物的陶瓮抱了过来。大家一看瓮底是空的,阿才想起了之前任氏说的话:为了给母亲看病,医工要求阿牛一家捐出过冬谷物。
那常医工,却已是见到赖氏清醒的时候马上跑了。他自称不灵光的双腿,这会儿变得健步如飞,直奔大门外蹿去。耿直的阿牛哪能就此放过他,跳起来追着他,跑出门外大声怒骂:“你是要我活埋阿媪是不?!我要活埋了你!”说着,因见是追不上常医工了,脱掉了两只革履掷了过去。
家家户户打开门窗看这等热闹。小孩子见到一只革履砸中了常老头的头,都拍手哈哈大笑起来。常医工倒是不敢回头,举袖遮着脸,在大人小孩的笑声里一路跑出了【里】外。
任氏和阿才为人做事较为慎重,担心将事情给闹大了,一同赶紧把阿牛拉回了家。
里氏在这阵子功夫里,却是一直呆在屋内观看阿鱼。
阿鱼一面帮病人按摩肢体,注意到里氏一动不动的,便擦擦额头的汗,笑问:“阿姊,可是有何事要问我?”
里氏摇摇头,又死盯着她:“阿鱼,你是记起自己为何人了?”
“阿姊为何如此问?”阿鱼眨巴眼睛,好像被里氏的问题弄糊涂了。
里氏无话可说。
夜晚,一家人用阿才带来的谷物给病人喂了热羹。病人情况好转,两兄弟与任氏当下心安了不少,对于阿鱼更是万分感激。阿才见妻子一边去了,瞅了个空子,把阿鱼叫过来。
“兄长有何事找我?”阿鱼对待阿才,与里氏一样的亲切。
阿才一脸的歉意深重,道:“阿鱼。此是汝携带之物——”说完,他从衣服里将私藏的匕首献了出来。原来,在里氏搜刮阿鱼身上衣物之前,阿才比里氏先在阿鱼的身边发现了这把匕首。只因男子自来比妇人喜爱刀器,所以,他不会把它交给里氏卖给他人。
阿鱼接过匕首,先是仔细地观看外面的刀鞘,见其浮纹精美,顶端镶有明玉。她再把刀锋拔出刀鞘,白花花的剑光刺痛了阿才的双眼。
说这阿才从拿了这把匕首,却是见它太过名贵似有灵气,从不敢拔出它来看究竟的。今见阿鱼使其出鞘,那刀锋闪亮的白光好比夜晚滑过的流星,美丽得惊人。他心中突生畏'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惧,禁不住两膝盖哆嗦,喃道:“此,此是何人之物?”
如果他早先自己拔了出来看,那么,肯定知道匕首上刻了主人的字。但是,现在只有阿鱼看见了匕首上的刻字。对于这个字,阿鱼也只是瞄了一眼,便把匕首插回了刀鞘里,道:“兄长,既然此物兄长称是我之物,我想便是。”
“汝可是记起了往事?”阿才小心翼翼的,毕竟自己的妻子里氏偷拿了她许多东西。
“兄长。”阿鱼像是能看出他的担心,不在意地笑着说,“若阿姊拿我之物去卖,且也不要责怪阿姊。”
“哎?”阿才被她的话吓到了。这不仅表示她早知道里氏偷了她东西,还默许了里氏将她的东西变卖。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
阿鱼拿手指头贴住自己唇,要阿才小声一点:“阿姊与阿兄救我一命。区区物品,可能抵得上我命?阿姊拿物去卖换取家人谷粮,合理合情。因此,我有二事求阿兄。”
“何事?”阿才问。
“一是,今日与阿兄之言请勿告诉阿姊。”
“此事我答应。”阿才也不想告诉里氏,免得里氏瞎想出馊主意。阿鱼是自己母亲的救命恩人,做人不能太缺德了。
阿鱼又道:“二是,兄长阿牛可是无子?”
这个问题?阿才疑惑地点下了头:“是。”
阿鱼无再问话,示意阿才先回屋。阿才不知她是何意,满肚子疑惑先走了。
二日,赖氏已能坐起。然当天,里胥不知从何处听来了消息,来到阿牛家对阿牛说:“阿牛,之前汝阿媪病重,吾让汝等在家服侍老人。今病人大有起色,汝等需与他人一同出工。”
阿牛一再恳求,希望其允许让自己妻子任氏留在家中继续照顾老人,但里胥坚决不同意。阿牛与任氏又是凄然起来。
阿才与里氏看得开,不以为能逃得过,安于顺命。阿才并劝导阿牛,道:“我让邻人照顾阿媪与小鸠。吾等出工,早日返回便可。”
“如何早日返回?”阿牛脑筋永远不比弟弟,生气地问。
阿才真不知兄长为何为此事生气,他们一家本来就是庶人,逃不过贵族的使唤。他问兄长:“阿兄,若吾等与监工大人交好,必是能早日返回。阿兄可是担心何事?”
阿牛看看任氏,然后低下头,一拳砸到地上,黑着脸闷了 一肚子话走开了。
阿鱼见到,表现出一脸的糊涂问里氏:“阿姊,可知阿兄为何生气?”
里氏在私底下笑得相当开心,道:“人过美,也不过招惹是非而已。阿妹,你与我此等长相倒是福气。”
阿鱼摸摸自己披满风尘的脸蛋,跟着里氏笑了笑。至于这任氏,美貌是一回事,总是全身时时刻刻打扮得干净整齐,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佰零贰 计数
被贵族召唤的妇女们工作的作坊,设于采邑的【筑】内,离郊外的【里】相当之远。一早,里胥在【里】口点出工的人数。阿鱼出门时,刚好见阿牛悄悄地带着任氏往屋子后方走去。几乎没有犹豫的,阿鱼提脚跟上他们两人。在见到他们两人是要往里胥相反的方向出逃时,她加快两步,一个用力拽住了任氏的只手。
“啊?”任氏低叫,迷惑的眼神望着自己被阿鱼捉住的那只手,却是没有挣开。
阿牛转身见到,猛地一缩肩膀,面上满是诧异:“阿鱼,你怎会在此?”
“阿兄,汝等无法逃出里胥之手。”阿鱼边温和地这么说,边向他们两人无害地笑笑。阿牛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好故作怒气地恐吓:“阿鱼,吾等何事与汝无关。汝离开便是。”“不能。”阿鱼缓慢地摇摇头,“吾不能见死不救。”
“阿鱼,你——”阿牛见她始终不松开任氏的手,无奈之下推了她一把。
阿鱼往后退了半步,仍紧抓任氏的手。任氏被她这一拽,反倒是离开了阿牛身边,站到了她边上。阿鱼趁此良机,与任氏站近了说话:“阿嫂,请听我一言。如今,能保全你性命之人,唯有我。”
“你——”任氏惊疑不定的,慢慢地在阿鱼的脸上端详,“你何来如此说法?”
“因我能与大人说话。”阿鱼道。
“你认得贵族?”这回不止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