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府中,吕颂年当着满屋子的党羽摔了茶盏: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勾着各家子弟去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谁想出的这绝户计?
满座皆是平日里呼风唤雨的绯袍朝官,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待他平静了些方才纷纷开口辩白。
大人,真不是我们,京兆府现今是个炮仗,一点就炸,惹他们作甚?
是呀。或许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咱们的子弟不也有陷进去的吗?
大人,虽说绝户了些,可也算是条好计策吧?此案牵连甚广,只要京兆府判了便与这些权贵结了仇,他们自然也不会站到新党那边。
是呀,首尾都收拾得干净,至今也查不到幕后之人,却关联到了武威侯,京兆府还敢查吗?查不下去正好也给了我们弹劾的由头。
吕颂年闻言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拍得桌案砰砰作响:这是查不出来!若是查到我们头上,我们便会千夫所指!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当京兆府好欺负吗!蠢材!
刚才说话的几人见他盛怒,互相看了看,便都不言语了。
回去问问你们背后那群狂妄自大的蠢货!都给我收敛一点!这当口,一个弄不好,大家一起跟着陪葬!吕颂年指着众人,挨个点过去,咆哮如雷,众人惴惴不语,各有盘算。
散了场,吕家的厅堂重归寂静,身边的管事递上一盏茶,劝道:大人莫气坏了身子。
吕颂年叹气:阿严呐,中枢山雨欲来,州府却仍是我行我素,叫人如何不忧愁。
吕严困惑道:大人如何就认定了是豪族行事呢?
现今这朝局,新党已是咄咄逼人,他们布这局作甚?而武勋最是重子嗣传承。你瞧这回陷进去的多少勋贵子弟?疯了不成?吕颂年饮了一口茶,叹道,计是好计,是毒计,做成了便真能祸水东引,可你便不觉心惊吗?
吕严思虑片刻又道:可瞧方才诸大人反应,似是真不知情。
他们不知,不代表他们身后的家族没做。吕颂年重重地搁下茶盏,这些家族做惯了一方豪强,目光浅得很。若不是我一力弹压,早便要生乱了。
他将几个大族细细想了一遍,竟也看不出什么头绪,亦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正当打算暂且搁置,起身洗漱安睡之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
他停住脚步,看向吕严:祁氏的六娘子还在京中吗?
吕严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怔愣了一会儿方才接上:应是在的。
叫她明日来见我。
是,大人。
第二日下了衙,祁家六娘祁道凝已经等在吕府之中。
六娘见过大人。祁道凝生得貌美,或可称得上妖艳,不过二十余岁,明明是面上带笑,眉目间却总带着些许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