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一幕竟让飞澜有所触动,或许君灏南称不上什么好人,但至少,这个男人至孝。
看着榻上行将就木的老人,飞澜突然响起了已逝的父亲,他也曾在病榻上苦苦的挣扎。
风清扬摸了薛妃脉象,又向随身伺候的宫人询问了几句。而后君灏南便急切问道,“本王的母妃的身体究竟如何医治?只要能医好母妃,无论多名贵的药,本王都可以寻来。”
“凤血龙胆,王爷可否弄得到?”风清扬嘲讽的回了句,果见君灏南的脸色阴郁了下来。
风清扬倒也不转弯抹角,毫无避讳道,“御医应该对王爷说过,太妃娘娘大限将至,无论用何种药物,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风清扬是医者,并非神仙,恕我无能,救不了太妃的命。”
风清扬的话似乎泯灭了君灏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俊颜闪过疼痛之色,片刻后才道,“好,那就尽你所能延续我母妃的命。”至少,他要她撑到最后一刻,亲眼看到他身披龙袍,面北称帝。
风清扬草草的写了份药方,让清凉殿的宫人按方子拿药便是。然后就扯着飞澜离开。回到御医院,风清扬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只千年何首乌丢给飞澜,“去给那老太婆送去吧,或许还能再多撑一段日子。”
飞澜一笑,问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理由帮薛太妃母子。
风清扬不以为意的耸肩,道,“我曾在师祖面前发过誓,除非不医,若要医治便一定竭尽所能。宁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放心让我去给薛太妃医治。”
……
飞澜再次回到清凉殿的时候,奇怪的是,殿内竟空无一人,宫殿寂静空荡的有些诡异。只有孔雀屏风之后,不时传来妇人的轻咳声,伴随着男子低沉的语调。这声音,飞澜是再熟悉不过的,只属于那个叫做君洌寒的男人。
“朕该恭喜姨娘,风清扬一来,您又能多活上几天了。”君洌寒负手而立,凤眸微眯,透出邪冷之色。“朕总觉得这清凉殿有阴邪之气,明日相国寺的法师会来给姨娘驱鬼辟邪,说不定,姨娘的病就好了。”
妇人的咳嗽越来越急迫,十分吃力的挤出一句,“你少在哀家面前猫哭耗子,你会有那么好心?哀家不信你,更不信那个风清扬,他开的药哀家是不会喝的。”
而此时,飞澜就站在殿外,她紧握了下手中的千年何首乌,唇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看来,倒是她和风清扬自作多情了,人家薛娘娘压根就不领这份人情。
短暂的沉默后,君洌寒温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姨娘,这次你当真辜负了朕的好意,放心,朕会让风清扬好好的医治你,让你如此痛快的了结,岂不是便宜了你,朕会让你在绝望中挣扎,让你眼睁睁看着朕如何将你的儿子逼上绝路。”
分明是温润的声音,但飞澜就是觉得有莫名的寒意刺入心口,生疼了一下。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君洌寒吗?为什么突然变得那般陌生。
猛烈的咳声之后,竟然是薛妃狂妄的笑,“君洌寒,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先帝费尽心机让你坐上皇位,但你终究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庄氏外戚专权,豫南王狼子野心,顾非凡更不是省油的灯,哀家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看着你是如何被这三方势力拖垮。”
薛妃失去理智的仰天大笑,“哈哈,君洌寒,你和你娘那个贱人一样,不过是个下贱的胚子,你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皇位是灏南的,是灏南的……哈哈……”
君洌寒冷冷的看着她,哼笑,“那姨娘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朕如何一个一个的击败他们。朕绝不会让姨娘失望的。”
他丢下一句,拂袖转身,而此时,飞澜就站在屏风之外,连躲闪都来不及。他看着她,深邃的褐眸敛了所有情绪,反而让飞澜越发慌乱。
她将头压得极低,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胸口中心脏狂跳的厉害,好似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一样。而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将她向外拖去。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他步子极快,一路走出清凉殿,飞澜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因为几天前刚下过雪的缘故,青石板路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清脆声响。
而不远处,一排宫灯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正是大太监徐福海。君洌寒高大的身体遮住了飞澜视线,以至于他突然停住时,飞澜来不及收住脚步,硬生生的撞在了他坚硬的脊背。
君洌寒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盯着徐福海,不耐的开口,“你最好是有要事禀报。”
徐福海踉跄的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瞥了下飞澜,有几分犹豫。
“有话就说。”君洌寒越发不耐。
“岂秉皇上,洛贵妃有孕了。”
徐福海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不仅仅是飞澜,这一次连君洌寒都有片刻的惊错。洛青缨有孕?怎么可能?不,不可能,也不应该。
他手掌下意识的更用力,想要去抓紧什么,而飞澜却快一步挣脱了他的钳制,她那样的固执而决绝,为了脱离他,腕间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去把风清扬给朕叫来!”他低吼了句,转身看向飞澜,她低着头,以至于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有一种淡淡的隐痛在彼此之间逐渐涣散。
他深深的看着她,迟疑片刻后,才沉声道,“在清凉殿,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统统忘记。”那般霸道的语气,并非恳请,而是清清楚楚的命令。
飞澜屈膝跪地,平静道,“臣遵旨。”
君洌寒有短暂的迟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而后,拂袖而去。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飞澜依旧笔直的、僵硬的,跪在原地,白色雪衣翩飞,如同堆砌的雪人一般。
*
养心殿内,风清扬战战兢兢的站在君洌寒面前,虽然龙榻上的男子温润如玉,但风清扬就是知道,他动怒了,并且是非常的恼怒。
“风清扬,你是不是该给朕解释一下,洛青缨为什么会怀孕?你给朕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朕记得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君洌寒做事一向不留余地,他曾经让风清扬配了一种药,女子服下后,会终身不孕。但风清扬妇人之仁了,他觉得残忍,所以,他按照古书找到了这种绝息花,只要龙涎香相遇,同样可使女子不孕,但如今,却出了洛青缨这个意外。
“回禀皇上,臣已经去洛贵妃的寝宫查看过,听她宫中的侍女说,贵妃对花粉过敏,所以剪掉了花芯,以至于功效大打折扣,才会出现意外。”
君洌寒单手托腮,敛眸不语,一双深谙的褐眸中,席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气氛一时间沉寂了下来,风清扬自问没有他沉得住去,于是开口道,“皇上,洛贵妃的孩子不能要,洛青川此人野心太大,难保不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风清扬跟随飞澜在边塞呆了五年,他自是清楚洛青川的为人。
“嗯。”君洌寒应着,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风清扬却追问,“皇上可有何打算?”
又是沉默,半响后,君洌寒才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等?”风清扬不解。
君洌寒一笑,城府极深。“洛青缨的事,不必我们动手,现在,只怕有人比我们更坐不住了,借力打力才是上策。何况,这或许是一个契机。”话落间,他的眸色又深谙了几分。
契机?风清扬不解的愣了片刻,但跟在君洌寒身边久了,他早已学会不该问的不问。
不知最近是否是多事之秋,洛青缨的事尚未解决,便发生了一件更为头疼的事,京城十万御林军统领庞统被暗杀,刑部查了十余日竟一点头绪都没有,帝王震怒。
养心殿中,刘锦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而主位之上,帝王专心的批阅奏折,整整晾了他半个时辰。
刘锦跪的几乎麻木,忽听啪的一声,一摞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帝王温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豫南王、庄氏、还有朕那个二哥,都盯着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不放,无论落在他们其中谁的手中,朕这个龙椅也就做到头了。”
刘锦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屁声都不敢吭。他、庞统、风清扬都是帝王一手调教,更是帝王心腹。出事之前,君洌寒曾命他调遣暗卫保护庞统,那时,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