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毒完毕,举箸之前,太后伸手点了几样菜肴道:“把这几样给皇上送过来,再拣几碟咸菜,盛点小米粥。”
“是”,崔总管答应着指挥手下照办。
我迟疑地问:“母后,皇上那边,不单独传膳的吗?”
就是今天中午,也只是在皇上的病床上放了一张小炕桌,这是我自进宫以来吃得最简单的一次正餐,完全不像平时跟太后用膳时那样大张旗鼓。
太后摇着头说:“不,他多数日子卧病在床,难得正经吃一顿饭,单独开膳纯粹是浪费。再说了,你没进宫之前,宫里就我们娘儿两个,自然要合在一起吃饭了,不然一个人对着几桌子菜,连个品菜的人都没有,多无聊啊。”
“也是,那先皇的其它妃子和皇子……”
“他们有另外的厨房,御膳房只供应我和皇上的膳食。”
这宫里真是等级森严,同是先皇的女人和孩子,待遇却有天壤之别,难怪宫廷争斗无止无休,激烈血腥,无所不用其极。
早年的母亲曾经过怎样的挣扎才杀出一条血路爬到皇后的位置我不得而知,好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如今的她稳稳地坐在太后宝座上,享受着属于太后的尊荣。至于那些曾与她争过宠的女人们,早就收起了野心认了命,每天恭恭敬敬地到春熙宫问安。只是太后政务繁忙,很少有空见这些闲杂人等,所以基本上都被太监挡回了。即使如此,她们也不敢不问,万一哪天太后心血来潮接待一下呢?别人都到了,就你没到,太后怪罪起来,谁担得起?
我不知道母后做皇后时是否也这般冷傲,对皇上的其它妃嫔不假辞色,但她现在的确如此。唯一给我大家庭感觉的,是初进宫的那天晚上,太后的寝宫里聚集了许多贵妇人。太后和亲生女儿见面,会准许那么多人瞧热闹,与太后本身冷峻的行事风格其实是不相符的,我只能解释成,她希望有更多的人在第一时间认识我,希望宫里的女人都清楚地认识到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从此不敢对我有丝毫的怠慢。
用过膳后,照例进茗湘阁饮消食果茶,太后这才问我:“你去看过皇上,觉得他的病体如何了?”
我正想跟她提这个呢,当下着急地说:“母后,那些太医怎么回事啊,枉有名医之谓,连什么病都诊不出来。査不出病因,就开不出对诊的药方,老是不痛不痒地开些补药补呀补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体虚不受补,就皇上那身子骨,老是吃补药会不会适得其反?”难为他还没有发胖,老吃补药的人,有的胖得要死。
太后却说:“不补,身体会更差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吗?“宫里的太医不行,可以到民间找找,民间也有医术高但隐世不出的异人。比如像扁鹊那样的,就不肯入朝为御医,因为他要为更多的人治病。”
这时崔总管在旁边躬身道:“公主,太后娘娘早就派人下去遍访名医了。”
我大为窘迫,脸一下子就红了,呐呐不能成言。皇上是谁?他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啊,母后会不爱惜自己的儿子,还要等我这个同母异父的民女姐姐进宫来关心?
“母后,儿臣惭愧,儿臣只是担心皇上的病,没别的意思。”我总算憋出了一句道歉的话。
太后拉住我的手拍了拍,同时扫了崔总管一眼说:“公主初进宫,这些事她当然不知道,她作为姐姐,关心自己的弟弟,会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这下轮到崔总管发窘了,忙低头谢罪,腰都快弯到地下去了:“是,是,奴才多嘴了。”
太后一摆手:“你替我去承乾殿跑一趟,代本宫去瞧瞧皇上的病。”
“是。”
打发走了崔总管,太后对其它人说:“你们也下去吧。”
暖阁里,很快只剩下我和太后两个人,我知道她是有话要对我说。
“你看皇上的气色如何?”她小小声地问。
我也小小声地答:“儿臣看着不大好,不知母后有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的脸,有时候甚至是死灰色,看了叫人心惊。就是有一点儿臣不解。”
“你说……”
“照理,一个病得那么重的人,应该有气无力气喘吁吁才对,可是他音色清亮,有时候甚至神采飞扬,活泼灵黠得不像病人。”
“神采飞扬、活泼灵黠?”太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我也万分惊讶,皇上的这一面,难道只有我才看得到,因为我是他姐姐?可是,太后还是他的生身之母呀,他都对着我撒娇了,在自己的生母面前,难道反而会冷淡拘束?
“可能因为跟我年纪相近,所以在我面前活泼一些吧,一个人在同龄人和在长辈面前是不一样的。”我既对太后,也对自己解释道。
太后眼里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然后她叮嘱我说:“既然皇上喜欢你陪伴,你就多陪陪他吧。这样也好,母后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都没什么时间陪你,正怕你闷着呢。”
正文 第十六章 计拙是和亲
更新时间:2009…5…16 12:20:17 本章字数:2877
有太后的嘱托,我自己也确实放心不下那个整天卧病在床、眼巴巴盼着有人去陪他的人。以后的一段日子,我在自己宫里待的日子短,在皇上寝宫待的日子多。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沦为了皇上的保姆,端药、递水、陪聊,从早到晚不得休歇。
大概过了十多天之后,皇上才渐渐地好转,能起床走动了。
那天,就在我估摸着太后那边要来人喊我去用膳的时段,太后自己亲自过来了。我这才意识到,自皇上病后,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在承乾殿现身。
我和皇上赶紧站起来,太后往皇上脸上瞅了瞅道:“听音音说皇上大安了,母后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皇上把太后让到主位坐下,自己站在下面躬身致礼道:“为儿臣的病,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惶恐。”
太后笑着说:“快坐着吧,才刚刚好点。母后最近忙着安南国和亲的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和亲?”我和皇上同时发问。只听说安南国王来朝修好,没听说有公主随行啊。
“公主是今日才到的。这位公主可了不得,听说一开始不肯和亲,中途跑了。安南王没了女儿,自然没法和亲。没想到,这公主今日又自己出现了,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听了传言,知道我天佑皇朝有个俊美非凡的皇上。”
皇上这才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母后,您不会要儿臣娶她吧?安南不过偏安一隅的小国,怎能跟天朝比肩?安南的公主,随便找个大臣娶她就行了。”
太后板起脸说:“那怎么行,安南再小也是个国家,他们的国王亲自来朝订立国书,足见诚意。他的公主,讲明了要嫁给我朝皇上,怎么能随便找个大臣搪塞。”
皇上这下真急了:“母后,您真要我立一个黑煤炭似的异族女人为后?”
太后笑了起来:“母后只说娶,可没说要立什么后,皇上娶和亲的异族女人是常有的事,有的还娶一大堆放在宫里呢。至于她是不是黑煤炭,母后还没见过本人,没法回答你。”
皇上再三拒绝无效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必须如此,儿臣只有一个要求。”
“皇上请说。”
“让她离我远点!反正宫里多的是房子,给她找个离承乾殿最远的房子住着,省得我看了心烦。”
太后点了点头:“可以。但万一她是个大美人呢?到时候皇上可别又求我让她住得近点。”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啊,还是不要太铁齿。好了,既然我们娘儿仨都在这里,晚膳就叫他们送到这里来吧。”
和亲之事就此底定。
不久,安南公主就进了宫。太后也遵守承诺,把她安顿在离承乾殿最远的揽月宫。
新妃子进宫,皇上不理睬,太后也镇日忙碌。最后,这位叫依兰的女子倒成了我瑶光殿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露面。
平心而论,她虽然的确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