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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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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用名赵云楚,我用名柳青瓷。

就这么一直唱着,唱到了现在,也许,还会唱一辈子。

经理在一旁终于开了口,“今天有帖子。吕老爷那儿做寿,请唱戏。”

我问:“什么时候?”

“就今儿个晚上,说戏台子都搭好了,就差您二位了。”

师哥抖了抖腰带,说:“那这就收拾东西。”

“诶,我这就找人去。”

等经理走了,我走过去帮师哥解腰带,也不吭声。

师哥低头看看我,“哎,青瓷我知道你不喜欢给那些人唱戏。”

我把腰带解下来放在妆台上,“有钱怎么会不去呢?”

师哥摇摇头,“你啊。”

“师哥你还没把南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全买给我呢,你不要骗我说你没钱。”

“嘿,我给你买的东西还少啊?”

“还没有买完。”

我故意地取闹,师哥笑了,无奈似的道:“好好好,等今晚戏唱了回来就给你补。”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吕府在北街一带,那儿四周都是闹市场,保留着清朝留下来的大片建筑,没有公馆洋房,就是清朝官员留下来的府邸,看着让人觉得斥旧。

里面住着的人,大多也和以前住着的人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没有官位头衔。但他们却依然有权有势,同官员互通,巴结权贵,在一方作威作福。封建的建筑里禁锢着封建的心灵

戏,又开锣了。

《长生殿》,春睡。

“妃子,你看神思国花,且同到前殿去,消这片时。”

“领旨………”

“日落留王母。”

“微风依少儿。”

旁边小鼓拍板和着二胡拉得宛转,唱戏的人咦咦呀呀唱得畅快,这春睡讲的是唐明皇因宠幸梅妃而怠慢了杨玉环,杨玉环得知后退了精妆湘裙惆怅睡去,睡后明皇至,见珠帘中的人儿因孤寂而更显得楚楚动人不由爱怜,待玉环被惊醒后同她去游园赏花的事。我喜欢这一折,杨玉环和唐明皇和好,在牡丹开遍,一片姹紫嫣红中倾诉情意,虽有失落但换来很多的甜蜜,那些失落,又何尝不是好事。

我又想起以前师哥说我的话,他说,你啊,再唱个十年八年的,估计真人戏不分了。

那又如何?未偿不是好事。

而今晚,更是把那悲欢的调调唱到人骨子里了。不但是因为这戏,还因为台下有一双眼。

一双狩猎般目光的眼。

呵,我心底暗笑两声,既然你来看,我便让你真真知道什么是百里挑一的角儿。

师哥唱戏的状态良好,却也注意到了台下的人,有些疑惑,不过唱戏就是唱戏,管他下面坐的是什么人。

然而,蒋沐的眼神,只会让我更为入戏。

他坐在第一排的右边,中间坐着白发花白的吕老爷,左边坐着吕老爷的孙子。他坐在一边,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目光随我左右,挂在戏台两边的柱子的大红灯笼的光,把他本就神采奕奕的脸照得更加红润,那红润似乎是渐渐燃起的火苗,只是,不知道是人间的,还是炼狱的。

就像是我,把这戏唱得不知是假的还是真的。戏这种东西,本就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你说它假在于是演的戏,你说它是在于你动了情。

那,它到底是真的无意还是假的有情?

“妃子,和你赏花去来,倚槛繁花带露开。”

“相将游戏绕着池台。”

“新歌一曲令人艳。”

我扶住师哥的手,同师哥对眼一看,如丝媚眼露情出,同师哥合道:

“只待相如奉诏来!”

今晚这出戏唱得那叫一个精彩。收拾了东西,一行人出吕府的时候经理还赞不绝口。

师哥似赞非赞似的说了句,“你今晚是中邪了?杨玉环上身似的。”

我笑而不语。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正出了吕府四五米远,一道灯光突然打了过来,大家眼睛一眯,有些睁不开了。

一辆黑色小轿车开了过来,正停在我们眼前。

大家一愣,不知所以。

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走直直到我面前,说道:“在下肖与凡,我们蒋少尉说想亲自送柳老板回戏楼里。”

大家纷纷一惊,师哥问:“蒋少尉?怎么了?可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

肖与凡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车还横在马路上。经理露出难色看我,“柳老板,你看……”

一班子人也看向我,我转身对师哥笑了笑,“没事,就是送我回戏楼,顺便同我聊些戏什么的。

我可先比你们回去,你们可快些个。”

师哥似信非信的看见我上车,无奈地望着车子发动又离去。我侧头,看着蒋沐,“真是谢蒋少尉了,柳某何等有本事让少尉您送我回去。”

蒋沐坐在旁边,头枕着双臂靠在车座上,一只马靴就蹬在前面的靠座上,一副不拘的样子,似乎车里只坐了他与肖与凡两个人。

他亦侧头看我,微微笑了笑,“不,今晚你那戏唱得极好。”

他的眼神倒像是真心的赞赏,我恭敬地回应:“蒋少尉抬爱了。”

蒋沐又道:“刚才你身旁那位就是赵云楚赵老板?”

“是我师哥。您不是常常就戏楼看戏吗?现在才知道?”

“呵,今日见了真面,认不得了。”

蒋沐又把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嘴角一勾,一股邪气儿也勾上来了,他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柳老板不披红挂彩的呢,这素颜的模样……啧,你要是个女人说不定我就看上柳老板你了。”

我笑,“您真是会说笑,要我是女人,早嫁了我师哥了。”

蒋沐转正头哼笑了一声,“柳老板和你师哥是一块儿长大的南京人?”

“不知道,唱戏的,一个戏班子哪儿的孩子都有,不过打记事起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一直唱戏?”

“我们只会唱戏。”

话到此处,蒋沐便不再说话了,似乎累了似的闭上了眼,前面开车的肖与凡也不出身,我也省得费口水同他道家常。车来开过了一条街,夜里行人少了,街上的铺子有些冷清,但也灯影幢幢。上海的晚上如昼,彩灯一片光怪陆离,南京就不行了,内战开始后政府加大了管理力度,禁这禁那,有时候你走在街上,看着人群还会猜测他们是不是全是特务。外面哪儿都能乱,家门口乱不得。我笑了笑,眼睛随便往车窗外一瞟,就定住了眼。

那是一个制衣店,专制戏服的。挂在里橱窗的那件戏服就是杨贵妃穿的,金丝镶边,银丝穿底,绣工是金盘绣,看着就雍容富贵。

“你喜欢?”

我回头,不知道蒋沐什么时候依旧凑了过来,也看着车窗外,虽然车早就开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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