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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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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你混账!”

事到此时我才发现,我进监狱如同进我家的日子是从认识蒋沐后开始的。我真笨,现在才看出来。

其实监狱似乎也并不想我以前认为的那样,狭小而阴暗,没有生气也没有温暖,毕竟现在住在里面的是我而不是叶先生。

被抓进来只是被关着,连审讯都没有,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叶先生的罪大到可以不用审讯而直接枪毙。但我没有觉得害怕,很多的是发呆,我不知道我该去想什么,我也不敢去想,随便一想,就让我觉得似乎痛不欲生。

入夜,发着昏黄灯光的灯泡有小虫围着它飞蹿,监狱的走道深处漆黑一片,寒气渐渐从潮湿地上涌出来,我坐在床边,却丝毫不觉得冷,大概是心太凉,就不觉得身体凉了。

靠着墙壁,我在等他们的决定,决定拿我我怎么样,是如同蒋沐说的杀了我?

我从袖子里摸出怀表,打开来看,十一点三分,蒋沐他……已经走了吧?我再看怀表,用手指去摩挲怀表光滑的表面,心却在遭受打磨。我把它找回来了,到我却失去了很多的东西。,它是一切的开始,又是一切的结束,这种东西,是祸患吧?

我抬手想要把它扔掉,手却在空中止住,我用力地捏紧它,却还是没有扔出去,柳青瓷你到底还是舍不得!他那样对你!你却依旧舍不得!

我手无力地垂下,我真是没用。

我对蒋沐,到底还是动了真心。记忆里,我进戏园子的那一刻,我回头,看见厚重的大门慢慢锁上,我的人生也就被禁锢在那里,在我眼里挨打受骂算什么,成角儿才是出路,我曾经暗暗地给师哥说如果以后我成不了角儿,我就学千涟他娘,跳河算了。师哥当时没说话,他没骂我傻,他看着戏园子里四角的天空,良久,他说,小柿子你说得对。

小时候总觉得成角就有了那时没有的一切,当成了角,才发现自己除了戏一切都没有。偏偏蒋沐出现了,他为什么要出现,他要情报,他可以找戏班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他偏偏要找上我?他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却有毫不解释地收回。我最初在意他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人,我最后恨他,也是因为没有见过他那样的人。蒋沐,你既不是真心,就不要来骗我的真心。

我颓然地坐着,我想这个夜应该会无比的漫长。

“肖副官,您慢着,这里暗,看不太清。”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我把怀表放进袖子里,再抹了抹脸,往铁门在一看,正对上肖与凡的眼。

肖与凡看着我,淡淡的目光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采,他手里端着梨木盘,里面盛着一壶茶,怎么?他还要同我夜饮不成?

他亦淡淡地说道:“柳老板。”

我站起身来,笑了笑:“肖副官这是来干什么?要同我喝茶?”

“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性质。茶是少尉让送来的,我们只是跑跑腿送来而已。”

我不说话,看着肖与凡我心里有些不安,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如同我不知道蒋沐的心到底怎么想。

“你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他突然说道。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亦不信,道:“你不用戏弄我,我都被关在这儿了,还不够可怜?”

看守摸出钥匙把牢门打开,然后接过肖与凡手里的茶,端进来放到床头后又出去了。我看了看茶,冷笑了一声,翻过一只茶杯倒了半杯茶,闻了闻:“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又缓缓喝了几口,清香的茶水滑过喉咙,竟然异常苦涩,我转头对肖与凡笑道:“少尉不觉得可惜了么?给我这样的人喝。”

肖与凡不理会,他只说道:“你不会有事,叶西不会有事,戏班子也不会有事。”

我不能再骗自己是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欠你的,他拿这些还你。”

欠我的?还我?呵,果然是连半分感情也没有。蒋沐,你真真把冷血二字诠释到完美!

霎时,觉得喉咙里的茶味更是苦涩,我一口饮尽杯里的茶,把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茶杯“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你可以走了。”我突然说道。

肖与凡倒也不恼,平静地说道:“少尉说柳老板以前喜欢喝碧螺春,如今送一杯茶水就算是饯别——少尉已经离开南京了。”

“离开又怎么?那对我不是正好吗?”我哼笑。

然而我心却如刀割,他真的弃我而去。其实我有一句话想问肖与凡,但我怕那一句话会吧我的所有倔强都用光。

我想问肖与凡——蒋沐他,还回来吗?

最终还是不肯去问。我不愿意把那些软弱展示给肖与凡看。肖与凡走的时候我低声说了一句话:“你们都是骗子。”

肖与凡的脚步一顿,也没有转头,只是听见他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柳老板可否帮我一个忙?帮我告诉千涟,就说别等我。”

嚯,原来还有一个真心的。原来连肖与凡都能有情意,而蒋沐就是没有。我没有回答肖与凡,他也没有为了我的回答而停留,他的背影融入黑暗,最终消失了。我又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我突然想起唐明皇曾经在长生殿同杨玉环的密誓与定情,我才想起蒋沐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或者要同我过一辈子的话,唐明皇说过尚且弃玉环而走,况且我们没有说过呢。再看着那茶,人走茶凉。

不能去想明天,更不能去想以后,还不如闭上眼,浅浅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喉咙里如一团火在烧灼,呼吸都开始不顺畅,难受地睁开眼,伸手捂住脖子,痛,喉咙很痛,如同在用砂纸摩擦。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能明白,只觉得额头的汗不停地往外冒,如同被火烤的难受。

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喝水。我困难地睁大了些眼睛,四周昏暗,但依旧可以看看床头的那壶茶,它瞬间勾住了我的目光,急切地伸手却被放在旁边的板凳绊了一下。

“啊。”我吃痛地低声叫了一声。

却在下一刻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只是一个“啊”字,可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哪怕只是低声都如此沙哑,如同蒙了一层纱,模糊不清,这,这是我的声音吗?

我伸手一把捂住喉咙,那里烧灼难耐,被烧灼的不只是我的声音,还是我的思维。

我的一切,我的所有。

我慢慢抬头看向摆在床头的那壶茶,我进牢之前除了它滴水未进……我瞬间有些明白了。我的梦也就这么醒了。

南柯旧梦,浮生未歇。

南柯新梦,浮生尽歇。

“蒋沐……”我的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唤他一声名字,嘶哑难耐,如同我的心,悲恨难当。

“蒋沐,你就是这么还我的,你说你欠我的,拿这些还我,你即是要还我,为什么还要收回去,你这个人……真的不愿意心软一回。”

监狱的灯下,飞娥还在绕着电灯泡飞舞,时不时地撞在上面,它追求的光热,永远都隔着一层玻璃。飞娥翅膀扇动的阴影在墙壁上左右摇晃,我坐着的地板冰凉,我低着头,这么一低,就是整个夜晚。

这个夜晚,夜色都凝成了霜,泪水都结成了冰。可惜,蒋沐,你都没有看到,你也不想看到。

“ 青瓷!”

有人在叫我。但我依旧没有抬头。我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了,我已经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

牢门被打开了,我听到看守讲:“快点!把他带走!别磨蹭!”

而冲进牢房来接我出去的竟然是叶先生。肖与凡说的是真的。

叶先生单膝跪在我身边,扶着我的肩,我的视野里只看得到他深色的西裤。

“青瓷,青瓷,你怎么了?抬头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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