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亚农摇摇头,「母亲说,她娘家的人帮过我们许多次,不愿意再帮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亚胥,请他收手,不要再打击白家。」他说出解决之道。
「我死也不去求他!」王玉枝手一挥,差点因此滚下椅。
「那么,就让雪昭回来,她能让饼行起死回生。」白亚农接着说第二个救白家的办法。
「哼,她跟亚胥跑了,难道你还想她回来当你的媳妇?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够了!奶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责备雪昭?我认为她早就该离这个家远远,不是为亚胥,而是为了你对她无情的态度!」
「哈哈哈……」接二连三受到打击的王玉枝突地笑了起来。
「奶奶,你怎么了?」察觉王玉枝神色有异,白亚农连忙上前。
「无情?谁无情啦?」王玉枝的视线越过白亚农,望着门口。
像以往一样,她的神情就是那种每天坐在大厅,望向门口、望向远处,仿佛外边有什么事物吸引着她。
「我年纪轻轻就守寡,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我瞧着真是又羡又嫉。可是我不行,我是名门淑女,我要守住家风、贞操……我生的儿子没有用,我的大孙子好俊啊,好像我死去的先生……我打算以后也让他娶个像我这般好的女人,可是……呜呜……」她像个孩子哭了起来,「他不领情,还骂我无情……」
「奶奶……」白亚农鼻子为之一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叶泉,你回来啦?你这次一定要带我走……你呀,喜欢东奔西跑做生意,也不能老是让我等你,你看我的头发都变白了……」王玉枝摸着白亚农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着,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温馨与柔情。
「奶奶,我是亚农,你认错人了。你没事吧?」白亚农跪在王玉枝跟前,流下眼泪。
「亚农?」她侧歪着头,仔细想着,「亚农是谁?嘻嘻,你是叶泉,白叶泉,我的丈夫,我等了好久的丈夫。」
「不要……奶奶你不要发疯!」白亚农摇甩着头,后悔从来没有体会过深爱他奶奶的孤苦,埋在她双膝上痛哭。
这是白家,昔日辉煌、今日颓败的白家。
能走的走,留下的人体弱、发疯,或为家族留下满缸子心酸的眼泪。
*
在吐血没多久后,林雪昭也跟着离开那间屋子。
她不清楚白亚胥所说和她的关系不会改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从他说要娶舟桥晴那一刻起,她亲手所建筑的童话爱情世界已经彻底崩毁,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去美化圆满它。
她没有眼泪了。
一双哭不出泪水的眼睛,还能装下、看见什么?只能街上茫然的乱走。
偶尔她因为宛若游魂视红灯于无物而造成交通混乱,差点让自己命丧轮下,可那些鸣响的喇叭,她完全听不见。
她一直走,却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白亚胥亲手摧毁他们的爱情更残酷的,那就是京都那么大,却让她碰见情敌的哥哥——舟桥彦。
她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娃娃,任由他带走她,又让她在隔天亲眼目睹爱人的结婚典礼。
直到看见白亚胥为舟桥晴套上戒指,刹那间,角落的她,终于痛哭失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这边瞧来。
舟桥彦的目的达到了。
他要林雪昭彻彻底底对白亚胥心死,好保全他妹妹的幸福。
在白亚胥发现她并走向她的时候,林雪昭早已万念俱灰。
她转头咬了扯住她的舟桥彦的手,又泼洒他满脸的酒,然后她没留下来欣赏自己的杰作,转身跑出婚礼现场。
跑,跑得愈远愈好。
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好,只要远离这个伤心地……
*
一通催命般的电话,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乔金金。
向来主张睡觉最大的她,眯着眼摸到被子底下的手机,关机。
可是,恼人的电话声响依旧持续响着。躲在被子里的她终于受不了地爬起来,顶着像个疯婆子的头发,接起床边的电话开骂。
「我管你是谁,我在睡觉,不要再打来了!」她挂断,打算继续倒头就睡。
但,可怕的传脑魔音又响起。
「啊!」她尖叫了声。再度爬起。「我要把电话线拔掉!」可是还没拔电话线,她就先连人带被摔下床。
「真衰……」这下子她睡意尽消,只想大骂扰人清梦的可恶始作俑者。
「喂,我告诉你……」拿起话筒,她骂了一长串,在彼端传来断断续续地呜咽之后,她的喉咙干了,下巴也差点掉下来。
「你说你是……林雪昭?」乔金金一时想不起。林雪昭是何方人物?「白亚胥的妹妹,在表姊白亚苹婚礼那天碰见的女人……」那不是三年前的事吗?而且她应该是亚胥表哥的女朋友,怎么又变成妹妹了?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什么?你没有朋友,不能让我表姊知道你在台湾,现在人在机场,希望我去接你?!呃……好,你等我。」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乔金金真的很想抓个人来杀。
都是臭表哥白亚胥!
好端端干嘛让一个好女人哭得那么可怜?害她也得跟着可怜,在凌晨六点到机场去接人。
任何人拒绝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都是罪大恶极。
真是不幸,好人、坏人她都当定了。
帮林雪昭,她是好人。
帮了林雪昭,她肯定也成为白亚胥眼中的坏人。
哎,现在是什么跟什么?别人谈恋爱没她的份,失恋了,她却被卷入风暴……
好吧,她就来一次助人为快乐之本,看看老天爷会不会看在她还挺善良的份上,早一日让她的白马王子降临!
*
会介绍自己是白亚胥的妹妹,是因为林雪昭想否定过去。
她飘洋过海、从日本来到台湾,求助于一个陌生女子,这些日子来一直睡得不好。
乔金金将她安排至她好友的家落脚。
本来林雪昭以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好,没想到对方虽然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罗束,但为人幽默有趣、风度翩翩,将「女人生来就是要被呵护」奉为守则,只要他在家就会亲自下厨烹煮美食。不过由于罗束三天两头不在家,她在生活起居上并不会感到不方便。
唯独有些人、有些事依旧挥之不去。
梦着追,命里随。都已经到了台湾,她的梦里仍有着白亚胥。
像今晚,她又梦见白亚胥替舟桥晴戴上戒指的那一幕,幡然梦醒时,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痕,濡湿枕头。她不知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只知当初白亚胥给她的存款薄里面有着庞大的数字,够她继续混吃等死、不事生产,就算买尽名牌也一辈子不愁。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钱的好用,也才明白白亚胥多富有。
她看过他的存款,那里面的数字远远低于她的。她那时以为他虽不穷,但也还没有能力反击白家,后来她匆忙之中带出的储薄,才晓得他把大部分的钱给了她。
他是否有先见之明,早预料到这一天,所以准备起来给她做逃亡用?
不愿往这是他的深情方向想——原来他并非只把复仇放在心中第一位。
不能再陷入更深的泥沼去自作多情——他还是有想到她……
爱情是一个魔咒,它不可怕,只是如影随形。
解咒的方法,不是逃、逃、逃。若是如此,为何她已经逃离白亚胥,却仍旧摆脱不了他?每当用他的钱,她就觉得对她人生的讽刺与酸甜又增加了一分。
她拿起面纸,拭去脸上的泪痕。
深夜里,总是有许多秘密在空气间放任飘浮。
不可告人的。搅人心痛的。很酸又很甜的。
这个时候她能做什么呢?再吃一颗安眠药?几个小时之前她已经吃了一颗,结果梦见白亚胥。会不会她再吃一颗,他便索性从梦境跑出来到她的面前?
她习惯性地打开抽屉,拿起里面的药罐,倒出白色的药丸。
再多吃一颗,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她一直控制得宜,今晚是第一次逾越剂量。虽然她很怕这阵子对安眠药的依赖会让她成为永恒的睡美人,但她心真的好痛,痛得她不愿清醒。
她吃了药,躺在床上,等待入睡。
床边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鸣声大放。
在台湾只有一个人知道这号码,这手机是乔金金买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