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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勋带人找来时霓裳还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李承勋便坐到她身边,说道:“我刚听庙祝说,此地有个风俗,进庙之后,蒙上眼睛,如果能按照方位依次摸到这四棵古树,就可以康健长寿。霓裳要试试吗?”
霓裳摇摇头,但刚摇几下,又转而点头了。
李承勋便让人拿来一块布条,给霓裳蒙上眼睛。蒙好后,霓裳站起来,双手抬至胸前,小心翼翼往东边走去。她走的很慢,步伐也小,但也很快摸到了第一棵树。接着,霓裳凭着感觉往南边走去,庙中以石板铺地,地面平坦,霓裳很快又摸到了第二棵。她抱住那棵树,想着第三棵的方位。树太粗,她的胳膊抱不过来,顿了一会儿,便向着自己感觉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多少步,却听到李承勋忽然说道:“霓裳,停下来。”
霓裳却不听话,继续朝着自己感觉的方向走,果然再走两三步,脚便被什么拦住,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却在快要倒地时被人扶住。
“霓裳,你怎么不听话?”
霓裳不吭声,李承勋牵着她的一只手,将她的身体转过来。“这样,一直往前走。小心些,知道吗?”
霓裳摇摇头:“阿勋哥哥,你牵我走过去好吗?”
“不行,霓裳,这要靠自己,不然就不灵了。”说着,便已经放开了霓裳的手。
霓裳继续往前走,却感觉到李承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一会儿,她便摸到了第三棵,之后转个身,往北边走,摸到了最后一棵树。
嘴角微微的勾起,系的布被人解开,眼前瞬间一亮,转过头,看到李承勋正在朝自己温柔的笑。
霓裳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住李承勋手中的布条:“阿勋哥哥,你也摸一下,我给你系上。”
李承勋点点头,然后蹲下身。霓裳从后面给李承勋蒙上眼,仔细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好了。”
李承勋便站起身,往东边走去。没走几步便觉察有水滴到脸上,看来是下雨了,李承勋稍微走快些,很快便摸上了第一棵树。之后转身去摸第二棵,雨滴似乎又大了些,手刚刚触碰到第二棵树,便忽然雷声阵阵,大雨便倾盆而下。
夏季此处多雨,雨势又大,李承勋勉强走到第三棵树时,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不得已停下来,摘下蒙在眼前的布。
四周的天色一片灰暗,大雨磅礴,霓裳却也站在雨中,愣愣的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道:“下雨了,快进到屋里去。”
霓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李承勋一起进到了厢房里。
随侍的婢女带着霓裳进到屋内,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李承勋在另一间屋子内也换了衣服。
雨一直到酉时还未停,因为阴天的缘故,再加上到了傍晚,天色越来越深,看来今日是赶不了路,只能在庙中借宿一晚。
庙中的饭食简单清淡,李承勋用完饭,便准备早些睡。
谁知刚躺下,霓裳随侍的婢女便找来,说霓裳要找自己。
李承勋进屋时霓裳正趴在床上,头蒙着被子。李承勋走近,小心的问道:“霓裳,你是害怕打雷吗?”
霓裳不说话。
李承勋走到床边,又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霓裳把被子拿下来,两眼通红的看着李承勋:“阿勋哥哥,我又想我爹娘了……”
李承勋坐到她身边,霓裳蜷缩在床上,抓住李承勋的一只手:“我一躺下,就会想到他们。一想到他们,就忍不住想哭……我……”
“睡不着,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霓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李承勋讲的都是《山海经》中故事,凭着记忆讲些不太骇人的精怪传说。霓裳听着听着,果然平静下来,暂时忘记些难过的事。
约略讲了半个时辰,霓裳才睡着。李承勋抽走被霓裳握的有些发麻的手,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回廊之外,雨已经停下,却不见星月。
第二天快到正午时,一行人才到达柳子码头。但见码头上熙熙攘攘,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多是在运送粮食药材和瓷器。
河岸边人太多,骑马不便。李承勋就让人将马牵到茶铺的马厩里,带着霓裳沿着河堤走。
“这里就是汴河吗?”霓裳问道。
“是,从汴河就可以去洛阳。”李承勋回道:“运河是大唐的命脉。”
“那我爹爹他们,守得睢阳渠是什么?”
“睢阳渠连接淮水与汴河,淮南道的航运都依赖于它。”李承勋抬手指着河边的百姓,接着说道:“若非你父亲与张巡死守睢阳九个月,自徐州往南恐怕早已经被贼军攻下。而这些百姓,恐怕也要饱受兵灾之祸。”
“我爹爹,一直都是个大英雄。”霓裳的眼睛又湿润了,她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承勋弯下身子给霓裳把眼角的泪水擦掉:“你父亲,还有张巡许远他们守住了淮南道与江南道,都是社稷的功臣。”
“可是为什么,功臣都没有好的结局呢?”霓裳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无言以对,只能说:“对不起。”
霓裳忽然扑倒李承勋身上,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父亲保住这么多人,我是他的女儿,我该骄傲才是……我不该这么没用,只知道哭……是不是……呜……”
李承勋轻轻拍着霓裳的后背:“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哭能让你心里舒服些,就放心的哭吧,我陪着你。”
霓裳忘了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放开李承勋时,李承勋的衣衫已经被她哭湿了。她用手擦了擦了脸,然后对李承勋说道:“谢谢……谢谢你……”
众人又沿着镇子走了一圈,柳子镇是方圆几十里的大集镇。镇上许多东西霓裳都没见过,为了哄霓裳开心,凡是她开口要的,李承勋都让人买了下来。
一圈下来,霓裳心情好了许多。但正午太阳太毒,热的大汗淋漓。
因为吃了不少东西,霓裳并不饿,
码头旁边有许多家茶铺,因为马匹已经事先放到一家茶铺的马厩里,所以众人就顺势进了那件茶铺。
李承勋、邵参军、岳昌祎和霓裳坐在一张桌子上。霓裳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主位上正对着茶铺的入口。李承勋也没有介意,而是坐到她的侧边。
店铺的老板很快过来,问道:“诸位是要米浆还是米酒?”
“我要米酒。”霓裳先说道。
李承勋看着邵参军和岳昌祎,说道:“两位是要喝酒的吧,来此处也没什么大事,少喝些不误事。”
“多谢二公子。”邵参军和岳昌祎看李承勋如此通情达理,都十分感激。
李承勋便道:“请来三碗米酒,一碗米汤。”
“好嘞……”
霓裳转脸看着李承勋,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要喝酒……”
李承勋笑着说道:“酒是你的,我喝米汤。”
老板很快把米酒和米汤送上来,粗糙的白瓷的大碗,碗中是有些浑浊发白的汤水。
李承勋把米酒递给霓裳:“喝吧。”
霓裳疑惑的看着李承勋:“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不能喝酒。”李承勋回道。
“为什么不能喝酒?”小孩的问题就是比较多,最爱做的就是刨根问底。
“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是什么病,竟然不能喝酒?”霓裳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