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熄坐在那边忍不住笑,他是真的忍不住。
路知遥无视那边的诸君,只道,“解君环,不要在我面前装清高,我知你是杀手,一个很合格的杀手,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
解君环浑不在意,权当听不到一个丞相千金如何冷嘲热讽。
路知遥道:可知去上官府的舞姬有多少?
解君环答,“不知。”她的话不多,惜字如金。
路知遥保持微笑,“你是不是对我有敌意?”
解君环否认:“无!”她还是那般冷漠随性。
夜承熄兴趣盎然起来,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路知遥看向未来夫君,示意他不要在此三心二意一心两用。
夜承熄假装拿了茶水喝一口,他的意思是你继续,我不打扰。
路知遥道:“之前去上官府的舞姬,十个中有九个死了,剩下一个跑回来通风报信也死了,你知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答:“你杀了她!”她的答案很简洁,一点儿面子不留。
路知遥承认,“你知道什么叫不成功便成仁吗!”
解君环反驳,“俗话说的兔死狐悲?”
路知遥:“……”
夜承熄被气笑了,他问,“君儿,你这般直言不讳是在说我假装怜悯?”
解君环道:“强者不需要同情,也不该藏着怜悯。”
夜承熄默然,她这话太伶俐,点头了显得他矫尾厉角,否决了显得他浞訾栗斯。
想来不仅是自己无法改变她一丝一毫,连同为女子的丞相大小姐也奈何不了这冷漠杀手分毫。
夜承熄挥手让人下去,他想和未来太子妃商议些事。
解君环听话,离开了大堂,径直走向寄居之地。
新来的负责侍奉在解君环左右的小定子,他小跑跟上来问,“阿姐,你何苦夹在太子和未来太子妃当中受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你为何有这样的说法?”解君环难得问。
小定子道,“都说丞相府的千金,人称女诸葛,天生聪灵蕙质,她曾建议其父进言陛下,主张抗击进犯中州边城的西鲁军,且提出让上官长公子出山领兵退敌,还呈上二三良策解了君臣僵局,如此说来,太子在乎她无可厚非。”
解君环沉默,她所知,当今皇上宗显帝,大赞丞相府千金才识过人机敏聪慧,乃太子妃不二人选,于是她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来到太子身边,说是心甘情愿为之赴蹈汤火,欲除他心中之忧忧所思,并与他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这般,丞相千金入主太子府,与太子同进同出,如影随从。
小定子突然改口道,“可我不这么认为,她哪是什么人中女诸葛,实不过是鸠集凤池卖李钻核,明明是阿姐用命去扭转危如累卵之东宫,她震慑了心怀鬼胎逼之人,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见风使舵者悉数投靠太子,然后路知遥从天而降,她把不属于的功劳抢走。”
甚者因为解君环的存在,夜承熄还被皇上皇后苛责,责其玩物丧志不务正业,险些错失路家之女这般天资绝伦之人。
帝后一番话,一箭三雕,即教导了伐功矜能之太子,亦夸耀了德才兼备丞相之女,还把太子捡来的女杀手当成了人都不配的物件折损一通。
然后喜欢听墙角嚼舌根的奴才们口耳相传,最后都被传言成了是解君环的罪过,所有人都瞧不起她,都鄙薄与她,说她为了活着勾引太子鸠占鹊巢,还想谋害太子妃。
小定子此前与道听途说的小人理论,他想问问太子为何不作任何解释?
然解君环阻止了,她说寄人篱下,不想死就闭嘴。
然后小定子不敢再意气用事,只是越发讨厌太子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人自入住太子府,太子便如丢了魂似的,片刻不与她分开,府中所有人都认为路家千金必是太子府未来女主人,而解君环,充其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听说她来自勾栏院。
小定子为此和路家女侍从打架。
甚者有一次,解君环出去做任务,她为了完成太子交给的任务命悬一线九死一生,而太子故意纵容路知遥的人投毒,事后查到是路小姐的侍女所为,他却宣称未查到任何证据,而且故作深情的向受伤深重的解君环承诺,“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日功成,天下为聘。”
小定子越想越气,越气越看不清前路,然后一头撞在柱子上。
解君环伸手挡住问,“在想什么?”
小定子撇撇嘴,他摸摸撞在姐姐手心里的额头道,“我替你不值。”
解君环笑,她不轻易笑,不过面对捡来的少年,她难得露出笑容。
小定子是解君环从路边捡来。
当时去做任务,她在荒郊野外闲游,孤身坐在山崖上,她拿着树叶吹曲子,曲子缭绕在山崖间,拂过了灌木草丛。
而小定子便在这个时候苏醒,他浑身是伤,听到山上传来悦耳的声音,他即刻爬起来,伸出带血的手,极力从茂密草丛里爬出,一点一点的爬上康庄大道,甚至是爬向那传出曲声的地方。
他想活着,不管是敌人还是可能救自己于生死的好人,他都要爬过去求助,所以从崎岖山路上走下来的解君环看到了扒在草丛里半死不活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浑身是血,一只手鲜血淋漓。
解君环看着好一会儿,想从他身边走过,可他伸出手哀求,“救我。”
他声音嘶哑,也不知是被伤了喉咙还是喊得太用力导致,只觉得伸来的手绷得紧。
解君环警惕起来,她不想多管闲事,以往的无数悲剧告诉她多管闲事死得早,而她想活着。
所以绕开走,可少年还在喃喃求,他道,“求求你,别丢下我。”
解君环走去的脚步顿住,她顿了半天,最终转身回来,弯身把人抱起带去医馆,她给了些许银子就走了。
等再度走过那家经常出入的医馆,就见到大难不死的少年生龙活虎的跳到身前喊,“阿姐,阿姐,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
解君环冷冷一句:“我不认识你。”她转身想走,根本不想搭理这陌生人。
少年追上去道,“我等你很久了,医馆里的褚樱姐姐说与你相识,只要我在她那儿等,定能等你到来,她没骗我。”
解君环无情道,“与我无关。”
少年:“可你救了我,我想报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需要。”她加快脚步离开医馆,少年死皮赖脸追上来,他叽叽喳喳问不停,解君环不耐烦拔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杀了扔桥下。”
少年吓了一跳,他坚持道:“你不会,你救了我,你不会这么对我。”
解君环忍气吞声,她告诉他,我是杀手,受制于人,无法给你任何,也许还会害死你。
少年混不惧怕,“那我不管,我只想报恩。”
解君环气得拿剑横在他脖子下,想死吗?
少年视死如归,“我的命是你救,要杀要剐,任由阿姐。”
解君环气得转身,她去医馆买药,这回不是跌打损伤之药,而是迷药,想拿回去试试。
褚樱警告总拿自己试药的人,“肉体凡胎,不要玩脱了。”
解君环自顾去找药材,少年步步跟随,褚樱站在那边称着药材劝,“你不如收了他,反正缺个给你熬药的人,要是受伤了,还有个愿意帮你做苦力的,这样也不用你带着一身伤跑到我门口扒着,害得我夜夜担心门外是不是有人跪着等。”
少年听了猛点头,“对对对,阿姐,你让我跟着,我一定帮你抓药熬药,我手脚灵活,什么都会。”
解君环不答应,拿了想要的东西走了,回太子府,去所住的院落自顾摸索着熬药闻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夜承熄把少年带来,他道,“我安排给的人,你不要,那你自己救下来的少年总该相信他吧。”
解君环盯着阴魂不散的少年,她想把他盯死在原地,而少年殷勤的跑过去拿走阿姐手里提着的药罐子道,“多谢阿姐,多谢太子收留。”
夜承熄点了点头离开,留下主从两人,相相在院子里对视,解君环转身,小定子去拦住她道,“太子同意我来到你身边,只一个要求,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他把真相告诉她了。
解君环盯着自寻死路的人,“你想怎么死?”
小定子跪在她面前认罪,“我命是你救,是生是死你说了算,可你也知道我不敢不从太子,他握着我的命,及至是你的命,所以我只能告诉,让你来决断。”
解君环沉默,小定子央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无处可去,以及一个人走一条生死未卜的路,不如在你身边苟且偷生,阿姐救了我,说明有心,又怎忍心将我送入刀剑下……”他一番话说得恳切,解君环沉默好久,她默许了这个不要命的人。
其实在太子府不是最安全,他们在这里,不过是这一国诸君的杀人工具而已。
但……算了,就当是找了个可怜人陪同相照吧,免得顾影自怜,以致死了也找不到个收尸的,若少年真有心,也许真的会在自己死无全尸的时候撒上一抔黄土。
如此便同意他把行踪如实汇报与太子。
她知道太子一直在监视,那个人不曾坦然相照,如她也未曾十分信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承熄为了小定子的事过来解释,他道,“我不是为了监视你,而是认为他是你带回来的人,让他帮我留意你的安危我信得过。”
解君环原本的警惕变成惊讶,她想不到是这个意思,因此垂下眼眉,深感歉意。
而那样的解君环让夜承熄心软,他问,“能不能卸下一身倔强?”
解君环回过神,她俨然道,“你是主,属下是从,尊卑有别。”
小定子陪同解君环回到居住的院落,是在偏僻的园子里,远离了朝歌夜弦,只闻林籁泉韵。
小定子给阿姐奉茶,他陪同坐下问,“阿姐为何答应去上官府做任务?听说上官府十去九死,剩下一个也是生不如死。”
解君环酌一口茶道,“如果路知遥负责上官府的任务那么太子会被很多人诟病,大家会说太子得来的一切是靠太子妃。”
小弟子嘀咕,“现在不是已经传了吗?”
解君环摇头,“现在阻止路知遥去做上官府的任务,一是可以淹没谣言,二是避免其扩散,三是为太子争取机会,太子高瞻远瞩,他要为长远做打算,倘若由着外人长久误会,这对他未来登基不利。”
小定子不解:“阿姐这么鞠躬尽瘁求什么?”
解君环默然,她想,是啊,我求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为报恩吗?
还是觉得一个杀手该如此:那便是,忠心必备,送命随时?或者她想感谢夜承熄的教导?谢他教自己弹琴、习字、评画、品茗?甚至感谢他动情执手,深情承诺,还有特别喜欢他那些好听的话?
解君环给不出答案,她是一个人,一个极力挣扎想活着的杀手,她想跑出暗无天日的地狱,想走到光里去,而夜承熄给了她这个机会,他还那般温柔善待她。
既说人心肉长,她不是石头,自然有所触。
小定子陪着冷淡的阿姐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他想,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有了安身的地方,还陪着最好的人,再多不满,也不足为道了。
解君环想,也是,她感谢夜承熄的救命之恩,谢他给了这片看得见光的天空,若非遇见他,也许已经埋没入黄土,她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那夜逃亡的情景历历在目,她跌倒在地,忍着痛爬起来;
她被利箭射中,只能坚强的隐忍着拔出利箭,她就是这么固执的抓着一把剑奔跑在雨夜里,不停的跑,一路上不断告诉自己,决不能再被抓回去,好不容易把毒解了,被抓回去再吃药再受制,那便永远受困,再也出不来了。
想起过去的暗无天日,她身体有点冷。
低头再喝一口茶,这茶凉了,却仍旧柔和,那水流入喉咙里,滋润着紧张而干涸的肺腑,身体的紧绷感微微松开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定子问,“阿姐不是说讨厌打听别人的事吗?那为何知道上官府的任务,那般大事不是说不得吗?”
解君环反问,“既知说不得,你为何还问?”
小定子老实回答,“了解一些总没错,也许能帮忙,虽然我武功不好,可你放心,绝不会拖阿姐后腿。”
解君环相信少年说的话,小定子很年轻,才十七岁,起初问他名字,他随口就说是小定子,无名无姓,随便取。
还说恩人如果不介意,想称她做姐姐。
解君环不太轻易相信别人,但这个年轻人,莫名的想信任他。
她以为是夜承熄教会自己心软,她尝试去接触除开暗楼以外的人,想着人生或许会慢慢改变,她会远离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从此融入大千世界,过上平凡的生活。
她允许小定子称自己作阿姐,他手脚麻利,做事利索,进入太子府后,因为嘴巴轻,逢人就夸,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聪明,对此少有人看不惯或者欺负他,除了路知遥的人。
路知遥的侍从很瞧不起解君环,连带解君环身边的奴才也被瞧不起。
有几次,解千环出去做任务,只留一个小定子在家里,然后路知遥的人把小定子绑了,他们把小定子带走,将人痛打一顿,他们甚至想把他活埋了,万幸解君环及时归来,她到处找人,见到居住的房间被打乱,猜想是出事了,她到处找小定子,她抓来路知遥的人问小定子在哪儿?他们不说,她就杀一个,直到他们告知小定子在哪儿!
那人嘴硬,死咬说不知道,解君环砍了那奴才一只手,再问,小定子在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路知遥赶来怒斥,“解君环你大胆,信不信我杀了你?”
解君环冷笑着反驳,“你没这个本事。”然后夜承熄就来了,他严肃警告,“君儿,这是太子府。”
解君环不听劝,她只想知道小定子在哪儿,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见。
太子妃拿了太子的剑出招,解君环把女人的奴才扔过去,顺势踢一脚,路知遥被踢飞了。
夜承熄急忙把人接住道,“君儿,你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解君环不回答,她再杀一人问,“告诉我,小定子在哪里?”
夜承熄怒视着跟自己叫板的人,他和她对峙半天,见她提剑走来,所有人怕了,个个抖得像个软筛,她们惶恐的说出真相,“我们把小定子埋在后园里。”
解君环跑去把小定子扒出来,她想带人走,想离开太子府,夜承熄放下姿态问,“我刚在父皇母妃那儿受罪,回来还要被你抛弃,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那样的夜承熄很可怜,可怜兮兮的有点悲哀,他没有一个太子该有的样子,解君环不想看恩人这般,便留下了,只要求,路知遥的人胆再敢对小定子不敬,我会杀了她。
夜承熄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解君环道,“我是在让你做选择,要么我走,让我杀出你的太子府;要么我在这太子府里,我和我的人都能活着不被人算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道,“我为你杀了那么多人,我完成了那么多任务,该报的已报,我想走,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若不让我走,我留下必须保证我唯一的亲人安全,这是你给我活着的希望,他若死了,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夜承熄第一次看到她有了一丝丝人情味,可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本该死了的小定子。
小定子后来听说这些事,便也越发大胆了,总问那些不该问,他道,“多嘴是为保护阿姐。”而且他有次还真的去救了解君于危急。
她那次被暗算,险些被废,是小定子奋不顾身去救。
他身上带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那些东西有天救了解君环于水火,两个人在那次被埋伏的任务里逃出来,本来想走,是夜承熄亲自去接人,他很愤怒,是为知悉自己的人被暗算而表示出的愤怒,那愤怒是真切的,能感受得出来,所以小定子劝阿姐回太子府,他道,“出了太子府,对于阿姐来说其实生不如死,而待在太子府,能保我们一时无忧。”
解君环曾问他,“你救过我了,已经报恩,为何还不走?”
小定子答,“我举目无亲,只你一个亲人,我想留在你身边,与你相依为命。”
解君环听着他的话,心里觉得有了依靠,那是种我终于有家有亲人的依靠,她答应他,只要他不背叛,必能保他一命。
小定子信任的点头,他道,“你还没说上官府的任务,你是如何知晓的,我其实,不希望你去做。”
解君环道,“偷听来的。”
她没有撒谎,的确是在无意中听到,那天闲着无聊,四处散步,她想找处凉快的地方冷静冷静,不巧看到太子和路知遥在月光下并肩行走,他们形影成双,宛如一对绝世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转身想走,可走之前听到了路知遥的问话,她说,“你是不是想让解君环代替我?”
解君环止不住站在原地,她靠在角落里,听夜承熄说答案,他道,“她是我救回来的人,上官府的任务不适合她。”
“那换我来,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路知遥说完就走,留下夜承熄站在原地,他落寞低头,解君环站在暗角里好一会儿,她从背角里走出来认罪,“不是故意偷听。”
夜承熄笑了,他伸手让人过来,心情似乎很晴朗问,“君儿听到了什么?”
解君环反问,“上官府的任务是不是非路知遥不可,她不是不会跳舞吗?”
“君儿如何得知?”
“是小定子跟我说。”
“他是不是想吃汤圆?”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我受罪。”
“君儿在吃醋吗?”
“我与你是主从关系,尊敬太子妃也是我本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承熄默不作声,伸手把人拉过来抱住,他道,“是不是生气了,你还不信我吗,与你说多少遍了,与她之间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与我无关,父皇母妃的意志不代表是我的意思,我要的人只有你。”
解君环不为所动,她道:“路知遥是丞相家的千金,娶她于太子百利无害。”
夜承熄抱着人问,“你就这么想我?”
解君环无话可说,她不想和这个人对视,这个从雨夜里,在无数杀手中救下自己的诸君到底图什么呢?
就因为她能杀人吗,她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工具?是因为她孤零零的容易掌控?或者说一切都出于真心实意,没有别的目的?
解君环不想去弄明白,她是个没有来路看不到明天的杀手,她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消失不见的人。
那人给过她一些温暖,那温暖浅浅的,却那么真实坚固,因此她相信他。
当然,她也相信夜承熄,这个救自己还教自己很多东西的太子。
她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夜承熄给她的已经很多,相对于在暗楼的生活,他如今给她的是梦一般的人生。
她不想让他为难,不想破坏他的皇权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顺势而为是他该做的选择,只有选择了对自己有助益的人才能更好的成就甚或保全自己。
这些她都懂,当然不会无理取闹或表示任何。
所以上官府的艰巨任务,她主动请缨,换我去冒险,留下对他有用处的路知遥,既说她是人中女诸葛,若有她在旁,必能更好的辅佐他走向皇位。
况且她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这一路走来,她只靠一把剑,那是把不会说话也不能给她任何温暖的剑,可她觉得它很安全。
每次出任务,她只要杀了目标就可以返回来汇报主人,然后领赏,这就是她应该做的事。
夜承熄执起俨然冰冷的人的手道,“可我不想你去执行上官府的任务,因为我不想你被外人所知,你是我的,是我的一切,你可知,你的舞只能我看,你弹的琴只我听,还有你穿红衣的样子我不喜欢。”
他说的话如溪涧水流,涓涓流淌,带走了些许深情和浓意,落在解君环心上,化开一圈圈波纹,震荡着她的心。
她很少听别人说暖心的话,不,有一个人,他曾经说过,可现在他不知生死;
而再遇这个夜承熄,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梦,她渐渐不舍得这个梦碎,为此愿意奉命行事,就当报答他的情意。
可是路知遥不同意交换任务,她道,“你知我为何要去上官府吗?因为我和夜承熄打赌,若我成功了,他不必与我成亲,也别想得到丞相府的助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道,“你很过分,路家得势曾经仰仗于太子,你们这算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
路知遥嗤笑,“不要说得你很高尚似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太子如今处处受肘,原先只有一个萧王,现在好,上官府和谢家零散余孽联手作妖,他能不能活着坐上皇位还不一定呢。”
解君环气得怒视一心两用的人,她咬出两个字,“小人!”
路知遥满不在乎,“你也不是无欲无求高节清风之人,否认吗,如果你没有手中剑,能活到现在吗?如果夜承熄没有本事,你能活出那个雨夜吗?自己都亲身体会,为何站着说话不腰疼?”
解君环懒得与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争辩,直接问,“要怎样?”
路知遥直呼爽快,她道,“我要你手中剑,你把剑给我,我去负责萧王的任务,而上官府的任务交给你。”
解君环迟疑,她的剑是一个人送,她不能放弃。
可夜承熄的事关乎他的宏图大业,此时再不抓紧时机拔除上官府,后面就更难解决了,趁着人家羽翼未丰,必须尽快将其连根拔起。而且路知遥心思很有问题,她虽然天天陪着夜承熄,天天在人前以未来太子妃自居,实则她心有二意、另怀打算。
倘若这个人继续留在太子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而且夜承熄如果知道路知遥暗藏私心会不会很伤心?
他竟然被父皇母妃送来的人如此欺骗轻视,换做谁能忍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变得处处为夜承熄着想,她去和夜承熄说出真相,不想他被蒙在鼓里。
本以为他会难过,或者难为情,然而他释然一笑道,“我知道啊。”
解君环很惊讶,“你……不难过吗?”
夜承熄欢喜的牵着难得露出多余表情的人道,“不,我很高兴,高兴君儿为我担心。”
他温柔的抱住动容的人,他道,“君儿,你这算是在为我担心,对吗,我很高兴,我天天在想,如何让你走出过去,我怕付出的不够,你始终停留在那里,我靠近不得分毫。”
他道,“这就是在意,君儿,我知道我没有白白付出,你关心我,你在意我对不对?”
他道,“你知,那这就足够了,我只要你足矣。”
他动情的说出了这一番话,一番让解君环无法再无情推拒他拥抱的话。
他每次动情都会说好听的甜言蜜语,换做其她女子早该交付一切,独独解君环,一直不解风情,她始终淡漠的听,又防备拘谨的推着,她不肯卸下身上的坚硬利甲。
夜承熄拿起她双手裹住,他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慢慢来,你在暗楼那么多年都能熬过来,我等你接纳我的情意,自然也是可以熬很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明明想抽回手,可最后不动了。
她沉默很久道,“夜承熄,我信你。”她把剑交出去,双手捧上,送给他。
那一刻,夜承熄很惊喜,惊喜万分的好似是因为他持之以恒的关怀得到了回报,他惊喜于冰冷的人终于有所感动,所以拿走了剑,转交路知遥。
他道,“君儿,上官府的任务结束后,便不让你再碰这些血腥,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道,“你放心,上官府的任务一旦完成,我便娶你。”
解君环沉默不声的让人拥抱,她相信了他的话,想放下那个人,她原谅他了,不找他了,刺他一剑的事就放弃了,如果人生真的有救赎,那她相信夜承熄是自己的救赎,所以愿意用一把剑做交换,去酬谢这份相遇。
解君环离开太子府,远离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她去往人间地狱。
小定子陪同远行,他坐在马车里看着选择豁出去的阿姐问,“为什么?”
解君环道,“上官府是一道屏障,它挡住了太子的视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定子心里不舒服,他想说你没发现吗,你一心在为夜承熄,你变得越来越相信他,也不怕到头来一文不值。
解君环闭上眼养精蓄锐,她现在只想去完成任务,以保太子安全。
小定子不安的撩开车帘,他道,“听说上官公子是个可以与萧王并列的人,还有那零零散散客居在无数个角落里的谢家军的势力,他们三方形成了三足鼎立。”
解君环嗯了一声,“这就是中州国目前三大久攻不下的恶势,也只有除去他们才能稳坐泰山固守江山。”
这是夜承熄的夙愿,或者说宏志,确切说是他野心。
解君环不介意为深藏野心的人做事,只要他不利用自己,对于他做什么,那于自己而言都无所谓。
她不过是个杀手,一个想活着却感觉很艰难的人,她是朝不保夕的命如蝼蚁的杀手,她幸得太子相助,那晚得以逃脱了杀手,走出了一条生路,她走到这般光明的府邸。
她想,若这一切付出是为明天,她愿意。
小定子默然低头,认真雕刻手里的木偶,他在雕刻十二生肖,他说雕好了十二生肖就拿出去卖了换钱,然后带阿姐离开。
解君环看着好像不高兴的人,问他担心什么?
小定子小声道,“谣传上官公子嗜血成性,残暴无道,他动辄辱人,不高兴则捏着别人的脖子扭断,他轻易的就将人扭成歪脖子断气的鬼,外人都道他脾气古怪,就连皇上也忌惮他三分,而你现在往他嘴里送,也不怕他张开血盆大口吃得你尸骨无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听着生动的形容词笑了,她安慰道,“不怕,都是外人以讹传讹,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但现在你孤身涉险。”小定子说着又生闷气。
解君环只能沉默,对于上官家,她了解一些。
事实上那些被人所知的多半是假,而真实的部分就这些,如早年上官家因谢家被满门抄斩而进言受累,上官公子气不过,他带走一家老小,远离皇城,辞官归隐。
他出山是在去年的秋分,闻西鲁国来犯,边陲城池失了好几座,中州无数人惶恐,却又无人上战场带兵打仗,远看敌军要荡平中州城池直捣皇城,皇上不得已拉下老脸,三顾茅庐请出隐居在深山中的上官公子,希望他出山解决困境。
之后上官公子领兵出征,他只用了三个月夺回所失城池,一并斩首敌将三人,还将其头颅带回皇城,并且丢在皇帝陛下的朝堂上,吓得朝中的大臣白了脸,那些人个个哆哆嗦嗦的想骂上官长痕你好大胆子竟然藐视圣君真是罪该当诛,但畏惧于人家那一身寒凛凛的气势最后都不敢声张。
就这样,皇权之下又多了一股势力,即上官府,他们并敌与萧王和谢家军共存,世人称之为三足鼎立,都说破其似山倒,而山倒则江河固。
这是在说,要想守住山河,定要去三势,他们之中只要有一边倒了,另两方必受牵连,而朝权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解君环此去是要杀了上官长痕,若她能成功混入上官府,那么她必须推倒上官府,只要上官的旗帜倒下,那么太子府就赢得最好契机。
解君环闭上眼,她脑海里不知怎的又想着谢家了。
据知,上官府与谢家、忱家、褚家并称四大家,是中州月皇城里最久远的名门望族,他们为月皇朝呕心沥血埋骨累累,终换得如今月皇朝江山固若金汤,是如风吹不倒雨打不穿的盛世局面。但历史洪流摧枯拉朽,再坚固的城池也有被炮火冲毁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手中的权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说上一任帝皇最傻,居然相信被赐姓的叙家,他们被赐以尊贵姓名,改头换面成了夜家,然后夺走夜家江山袖手天下,他们是如今的夜承熄的父皇,还有夜承熄一脉。
解君环心里同情夜承熄,他为过去的历史渊源备受讥嘲,都说他和他爹坐在中州国的皇权上名不正言不顺。
且说历代巩固月皇朝政权的人竟无一人支持当今圣上的决断裁决,以致有了谢家被满门抄斩的悲剧;还有褚家被关在狱中多年无人问津的下场;甚至是上官家辞官归隐渐渐没落的后果。
说起来上官家如今也是凭借一个杀人如麻的上官长痕来挽救上官府昔日荣华。
还有忱家,虽然顺从了当今圣上,也一样不得势,皇上冷落其好多年,这慢慢的都快被人淡忘,而得势的路家、叙家、屏家、尧家正如日冲天蓬勃发展,欲取代逝去的四大家成就新的势力。
解君环想着这些人真是无聊,个个饿狼扑食般涌向权势中心,熟不知越靠近这要人命的漩涡失去的也就越多,那不是靠他们通过花言巧语就能获取的权势,其中需要无数人牺牲,他们要用白骨堆积成山,以成就无限荣华。然而他们不懂,而解君环也不关心,她与此毫无关系,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暗楼陪她度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每天都给她讲外面的事,那个人武功不错,长得却怪。
他脸上,对,就在左脸上长了奇怪的文图,文图被强行祛除后,留下嶙峋不堪的疤。
解君环曾问他,“为何在这里?”
他答:“守着一个人。”
解君环问:“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答,“不可说。”
解君环在离开暗楼前失去了这个人,他先走的,离开前一晚上特意送来一把剑,他让她拿着,说是我没其它东西送你,唯有这把剑,你务必保管好,往重的说,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他道,我再也不能在你受伤的时候过来捡拾、帮扶、上药,你莫要再接那些繁重的任务,少要点银子,照顾好自己。
解君环不想接他的剑,他亲自走过来将珍贵的名剑塞在她手里,他道,“我要离开了,为明天。”
解君环心里失落,想问你去哪里?
她明明那么想知道,然而没有说出口,感觉那么多年,就这一个人成了身体里的一部分,他突然间离开,好似从她身上抽下一根肋骨似的疼。
他小心问,“能抱抱你吗?”
解君环犹豫了一下,走进去,让人抱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暖暖的有些热烈,好似能把她融化掉,他的内里不如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无任何可取之处,他在此苟且度日多年,本以为他一生也就这样了,哪想有天要走了,而且他说,等我。
解君环从未答应过任何人,唯一一个就是他而已,她难得嗯了一声,他放开怀抱就走了,走得急,怕再迟疑就一辈子死在这里。
解君环目送着他走去的背影,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人不见,她才拿起手中剑,慢慢的抚摸着,看了又看,当拔剑出鞘,她看到了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剑面上的光,很寒冷,冷冷的像雪,映照着人的眼,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冒着大雪,在茫茫的雪地里奔跑,追寻,搜索。
他大喊着,语儿,语儿,你在哪里?
那次解君环出任务受伤归来,她被伤得很重,看着要死了,只剩最后一口气,她残留着一缕气息感受这世间,那么的冷,那么的无助,也那么的疼。
她手指触在冰冷的雪地上,嘴唇发紫,面上覆了一层霜,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那声音很熟悉,又觉得陌生,他好像叫的不是自己,又好像是?
他来到她身边,扒拉着雪,他将她抱起,他抱紧了颤着声问,“你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这么拼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而命在,一切还有可能。”
他道,“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保全自己,别那么豁出去,语儿!”
他抱紧了她,说了很多话,很多话解君环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怀抱很暖,暖暖的让她不再觉得那么冷,不那么疼了,她想睁开眼,靠近去,想远离冰冷污浊的修罗场,所以努力的聚集全身力气动弹,想挨近那唯一的温暖,她想求他,带我走。
那人答应她,“好!”他连连答应,抱着她就离开,想远离这白茫茫的雪地。
然而走不远,暗楼的人就来了,他们把他拦住,他们拔刀向他,他们废弃了他的武功,挑断他的筋骨,还想将他一刀两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跪下,她跪在暗楼的最高主子面前,她求,她发誓,她保证,希望楼主放过,只要饶了那人一命,只要一次机会,若再逃,必亲自手刃!
然后他们就回去了,回去相依为命,他在厨房里干杂活,不能再出任务了,而她天天出去做任务,只为了博取楼主的信任,这样能拿到更多的机会,与他肩并肩数星星的机会。
他会告诉她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叫什么?
会告诉她哪个是上弦月,月满了也不是都八月十五;还有阴天的时候送来把伞,叮嘱她出去一定要带伞。
她习惯了他的一切,他为她准备的一切。
直到他突然离去,解君环悴不及防,她想问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可对方走远了,远去无踪。
后来解君环再出任务,最重的任务,去刺杀散落在天涯各处的谢家军首领,想杀了他,以得到楼主藏着的秘密,她想知道他去了哪儿,他是生是死,是不是为自己去死了?
然而她杀不死谢家军的那个首领,也回不去暗楼,他们在追杀她,她逃出去了,她想活着,想去寻找那个消失的人,因此跌跌撞撞的奔跑在雨夜里,她躲着藏着,痛着爬着,她身上到处是伤口,满身是血。
就是那个时候样她遇见了夜承熄,他从光里走来,一步步的走到匍匐在地的她面前,他打出手中的折扇,杀了追来的人,然后伸手给她,拉她起来,甚至将她抱起,他将她带离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道,“从今以后,我是你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点头,她想保住命,为了找那个人,还要抱紧剑,也是为了还给那个人,他说过的,如果他丢下她,就把剑扔了。
解君环不解恨,想拿这把剑刺入他的胸膛,问一问为什么要丢下我不管?
然而找了一年始终找不到,还被夜承熄警告了,他道,“不要在完成任务以后偷偷的去做自己的事,你再这样我会生气,我会把你锁起来。”
至此,解君环再没有去找那个人,她想放下他,她决定把剑交给夜承熄,她告诉自己,就这样吧,放过他,也放过自己,然后希望路知遥放过夜承熄,他们所有人彼此放过。
她微微握紧手,紧了,觉得疼,疼得回过神,然后听到马车外负责护送的嬷嬷小心禀告,“解姑娘,上官府到了。”
解君环从马车上下来,望着巍然耸立的四大家之一的府邸:广府朱门,雄狮驻守,站在巍峨的府邸门前,似理解那些人前仆后继为何,单单一扇门就让人仰望,更何况里边还塞满了荣华富贵。
解君环站在马车旁,小定子伸手扶住。
她穿着红衣,与穿黑衣的杀手判若两人。
她皎皎如月面貌,昳丽倾绝,那是很惊艳的长相,她拥有一张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的脸,她五官俊丽,似蒙着一层光,那光是月的华,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照耀着一方天地清明。
一个来自于黑夜里的杀手长相清艳如此,也难怪死在她剑下的人都带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不知道她的来路,亦如她,总以为自己没有过去。
实则,她有,而且就在这府邸里,和这府邸里的人有关。
小定子莫名心慌,他觉得不安,想到要把她送进去,感觉她这一生就毁了,因此不由自主握紧她的手,想说能不能放弃?
解君环淡然微笑,她安慰,“不要担心,既来之则安之。”
小定子深深呼吸,望着婷然玉立娇俊无双的人,她穿上红衣后,气质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大家闺秀该有的风华,她天生尊秀,气质矜贵,那是后天养不出的天生气韵。
脱下夜行衣的她更明亮动人,今日这身衣裳,是褚樱亲自给挑选,长长的红衣裙,裙摆绣着红莲业火,长裙宽袖束腰,纤腰楚楚,那旖旎在红衣上的墨发青丝细直垂长,如瀑布般,收拢在金贵璀璨的华冠之下。
出门前,夜承熄特地送来一件披风,他亲自为她被上,还为她系上领绳道,“你最喜欢的双燕就绣在摆尾。”
解君环低头,看到了轻盈玲珑的观音燕,两只飞鸟成双并辔盘翔在披风摆尾处。
小定子站在失神的人旁边道,“小心台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解君环回过神,她抬步踏向陌生的府邸。
她身上长长的披风随着高挑的身影向前去而飞扬开来,它拖着她走入上官府的步伐,好像想把她拉出来,可她一步一步的踏上小台阶,就这样走到紧闭的朱色大门前。
早晨下的上官府很宁静,白日里的笙歌喧嚣无声无迹,此刻的大门紧闭,好似里边无人居住。
负责送人来的刘嬷嬷走去叩响沉重冰冷的门环,依稀听见有人小跑出来,他边开门边嘀咕,“谁啊,一大早的,这天还没亮呢!”
解君环站在门前,笔直如枪站着,她等着将要困住自己的府门打开。
之所以选择在大早上来,一是避免旁人看热闹;二是存心和路知遥唱反调。
路知遥想闹得人尽皆知,想让人中午或者下午过来,她道,“你是舞姬,怎么决定是太子说了算,或者我们来安排。”
解君环冷冷回嘴,“我不是舞姬。”
路知遥讽刺的笑,“你不是谁是?”
解君环不客气警告,“你再多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她的语气很冷,完全不体谅被晾在一旁的夜承熄。
夜承熄竟然没有说话,他旁观得兴趣盎然,因为未曾见过带回来的人如此这般,她竟然也会在别人说一句的时候顶一句,难得发现她开口顶嘴,就觉得很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很排斥舞姬这个身份,她宁愿被人说成是野孩子,没爹没娘,是恶魔,也不愿被当是沦落风尘的烟花女子,她不承认自己是那款摆挪腰的任由贪图声色的男人搂搂抱抱然后狂笑着品评各种花枝招展的舞姬如何腰肢曼妙,软若无骨的女人。
她是个杀手,取人性命于瞬息,宁死不屈,她少有较真的事,唯有这件事,她反对路知遥的盖棺定论。
路知遥本来想借着机会出口恶气,没想到被气着了,她转头问太子,“你就这样纵着她吗,她这般如何完成任务?”
夜承熄开口当和事老,他盯着穿上红衣大变模样的人道,“君儿莫要任性,你是去做任务,不要忘了。”
解君环坚持,“我记着,但我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不需要一个未曾独自走夜路的千金大小姐来指手画脚,而且我用一把剑换来了这要命的任务,是生是死皆由我定夺,由不得闲杂人等在这儿跟我多嘴饶舌。”她怼完就走,远离恨自己入骨的路小姐。
路知遥在背后冷笑,她道,“希望你能留着命回来,别被扭断了脖子。”
解君环哼,“你最好也活着等我回来,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埋了干净。”
这早上出门前的小摩擦就发生了这么些,过程很精彩,解君环未曾怕过路家小姐,哪怕对方顶着一个丞相府千金的身份。
上官府的管家开门出来,见到秀丽绝尘的红衣女子傲然玉立在门口,实实在在的愣了半天道,“你们是不是走错门了,我们上官府没有这么漂亮的……英姿飒爽的女子?请问你是谁?莫非认识我们家上官小姐?”
解君环微微蹙眉,这个人说的上官小姐叫上官虹,是个喜欢穿红衣的女孩,而且会策马扬鞭,听说其很爱谢家三公子,然而谢三公子娶了旁人,后来她消失不见,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此事是路知遥告知,她问,“你了解这个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摇头,她对上官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感觉,更别谈记忆,权当她是路人,即便她是上官府的大小姐,自己也不识得这么个人。
那负责送人来的刘嬷嬷恭敬回答,“我们是太子府那边过来的,昨日已知会上官府,前几日答应上官公子说要送来一位他中意的美人,今日赶着良辰吉日带人上门,烦请徐管家通传。”
年纪轻轻的徐管家恍然大悟,他道,“哦,以往都是趁着晚上热闹非凡或者大中午的招摇过市送来,这次为何反着来,竟然选在大早上,你们就这么想攀我们上官府的光吗?”他故意损了一通,再打量貌美无双的女子,嗯,果然是个美人,可是再美也是要被送出去的,这是宿命般的定数。
眼下先让人进来吧,后事如何都是公子说了算,他一个下人也不能如何。
年轻的管家打开门,示意红衣女子自己进来,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照规矩,这些跟随来的人,都是打哪来回哪儿去,别想踏入上官府半步。
解君环终于懂得了路知遥的讽刺,怪不得早上坚持带小定子在身边会被对方冷嘲热讽,原来她早知道会被遣返,只是不想告诉。
刘嬷嬷来了很多次,她最清楚里边的弯弯绕绕,这上官府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胆敢明面上和太子府对着干,毕竟连皇上都礼让三分,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太子?
而且太子府经常亲自为上官府的公子寻找称心如意的美人,这在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说是太子想讨好拉拢上官府这一脉势力,只要拿下他,就可以抵抗朝中那些在争权夺利的众多皇子,外人都是这么误解,也只有老天知道太子心里谋算,他就想取了上官长痕的人头而已,谁人能想到他有那么大志向。
徐管家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让多余的人赶紧走,别堵着门口置晦气。
刘麽麽识相的转身走了,走前朝着解君环行礼,算是叮嘱她好自为之。
解君环未作任何反应,她想着如何留下小定子,小定子回太子府必然被路知遥的人为难,他万不能返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早上夜承熄答应让小定子跟随,他说让人跟着,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他说得那么好听,路知遥都要信以为真了,也只有鬼知道太子是不是为了讨好甘愿为其卖命的人。
而解君环以为是自己的特立独行换来了这份纵容,很多人都说太子对解姑娘百依百顺的就差洗干净脖子送到姑娘的刀下了。
为此解君环心存感激,她竟不知夜承熄另有打算。
徐管家盯着还不走的小定子问,“你不走,等着上官府拿扫帚赶人吗?”
解君环瞳孔缩起,她不喜欢忠心于自己的人受欺负,连太子偶尔数落小定子她都要反驳到他哑口无言,更何况是不相干的人。
当即道,“他是我弟!”
徐管家一愣,他啊了一声问,“啥?”
解君环耐了性子解释,“此人是我家弟,常年陪伴左右,实在不忍他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所以恳请上官府收留。”
徐管家不信,“甭跟我说是谁,即便是你,也在经得我家主子同意了才放进来。”
解君环恳求,“可否通融通融,且先容许小女带弟弟进去,小女见过公子,再求他如何?”
徐管家不同意:“我们公子近几日不在府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便等他回来再做定夺,现在我要带他进府。”
徐管家:“……”他想,姑娘你是想死了还是想求死不能?别以为公子提醒我要留下你,我就怕了,“说了不许带多余的人就不许,不管你有什么借口。”
解君环干脆,“那我就不进去了。”
徐管家:“……”他脑门上挂着一堆问号,就想公子你没告诉我这是个不要命的啊?但突然想起了自家公子临走前那扯起的嘴角,这会儿终于理解了他那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了?敢情他早就知道这是个不容易对付的!!!
徐管家梗着脖子问,“姑娘是威胁小的吗?”
解君环否认,“这不是威胁,是商量,我是太子府送来的人,此中有任何不妥上官府都可以选择拒绝,或者送回,既然我还未是上官公子的人,那就是太子府的人,难不成上官府要和太子府过不去,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禀报太子,你猜太子府会如何回复?”
徐管家:“你们如何我不管,你家太子还得给我们公子几分薄面,这些你们太子没有教你?”
解君环:“您是上官府的管家?如何称呼?”
“鄙人姓徐,单名一个莫字。”
“徐管家是吧?”
徐莫唔了一声,身子挺直了,他有点矮,身高比不过一介女子,感觉心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道,“既然上官府的公子已经允许了,徐管家不如这样,暂许我把弟弟带进府里,公子回来,如何定夺,全由他说了算,与管家无关,假如我真的一走了之徐管家也不好向公子交代,对吧?”
徐莫:“……”听这女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想到公子那个诡异的笑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过我想请问,你来之前没有了解过上官府的规矩吗?”
“听说之前送来的大多不中用都被打发了。”
“你确定是被打发而已吗?”
“严重一点说是被拧断了脖子。”
“这么说你不怕啊?”
“怕我便不来了,太子府花重金买了我们姐弟两,再送与上官府做人情,我们姐弟两命薄,无能作为,只能顺从。”
徐莫溜一圈眼珠子,他采纳了这位不怕死的姑娘的建议,考虑到公子那诡异的笑容,作为陪伴主子出生入死多年的人,自知里边有内容,他是个机灵鬼,从不做吃亏事,反正到时把锅甩给这姐弟两就对了。
徐莫领了姐弟两进去,送解君环到一处院落里,是高配居卧,不说是仙山琼阁,但泓峥萧瑟廊腰缦回,也算是非一般人能居住。
解君环环顾一圈,也不问心中疑惑,也许这是上官长痕对待太子送来的舞姬的手段,刚开始用心招待,后面各种威胁。
徐莫留下了红衣女子,他带走小定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在人家临走前多说一句,“劳烦徐管家了。”
徐莫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解君环摇头:“徐管家不会,我说了,事情等公子回来再做定夺。”
徐莫废话不想多说,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红衣女子,她和往常舞姬不一样,那些人都是极尽讨好,独她敢跟上官府叫板,听说会武功,是个杀手?
徐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不关心这种破事,公子的安危自有护卫守着,他徐莫只负责府邸里的大小事务。
解君环目送小定子离开,她独身走入安排给的房间。
居卧环境清雅,布置高格,摆设很用心,像极了一个大小姐的闺房。
转身走到梅花屏风前,底下摆着一架古琴,旁边左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中有成双的飞燕翱翔在天际。
画的右下角提诗一首,是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那字体龙飞凤舞,字迹隽永遒劲。
解君环默念诗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她突然头疼,仿佛脑海深处有个小孩在高声朗诵:往日崎岖还记否,路上人困蹇驴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转开身,远离了那幅画,走到窗口前,她扶着窗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不要落入敌人的圈套,这是上官长痕用来对付如同货架上的货物一般的女人的手段。
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即便是在太子府,也时刻警惕戒备,什么东西都不敢动,尤其是夜承熄派来的人,她从不让那些人靠近半分。
冷静下来后,头不疼了,心态平复下来,她避开扰乱心情的画,转而关注梳妆台,看了一眼精致华贵的的妆奁,再拉开抽屉查看,果不其然,许多珍贵的物件都藏在里边,应用尽有,都是女孩子家用的东西,凤钗,簪子,花钿,耳环,手链,各式各样,精致多彩。
她看上了一只簪子,簪子上开着一朵红莲,花艳如火,连着三颗泪滴状的玛瑙,整体看起来金贵华丽。
解君环摸着花朵,转头看向铜镜,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皎洁面容,她长发高盘,佩赤金凤冠,傲气凌然,当不由自主的戴上手中的簪子。
窗外拂进来一缕风,啁哳作响,她回过神,忙拔下簪子,即刻远离梳妆台。
这屋子里的东西很奇怪,她触摸着,会不由自主陷入迷茫,甚至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她肯定这是上官府的公子对付被送来的舞姬所擅用的手段,怪不得那些人最后都被折断,也许是在不知不觉里抖露了真相,然后被无情的埋没。
为了避免步后尘,她走出房间,去院子里看看。
院落很大,正房坐北朝南,左右偏殿窗门紧闭,前方有颗茂盛的菩提树。
解君环站小台阶上好一会儿,她一步一步走下来,慢慢走向茂盛的菩提树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菩提树开花了,很难见到的菩提花就盛放在枝叶间随风浮动。
解君环站在树下仰望,望着望着,耳边回响在暗楼里那人说的话:
他道,“四大家的院落里各有一颗奇树,其中谢家的树最美,是颗梨花树;而上官家则是一颗菩提树……”
解君环抬手,风吹动着古老的树,拂了夹在茂盛枝叶间的花,花坠落下来,于她掌心里落一朵。
那人也曾送她一朵菩提花,就放在她掌心里,说是帝王花,乃花中之王,久开不败,它代表着胜利、圆满和富贵吉祥。
他把帝王花所有的好赠予她,他说过会陪着她,一直一直。
然而他于今在何处,他还好不好?她无从得知。
解君环拾起手心里的花,喃喃自问,为什么还想着你?你未曾给我任何承诺,只是给了些许温暖而已,却见你常常在心底里徘徊。
当倒下手,手中的花落下,她没看到花朵零落成泥,反而是脊背一僵,察觉身后有人,猛转身,她见到一个挺拔冷沉的男子,他站在不远处抱手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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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面对,压迫之势更胜。
男子带着面具,那是一张很凶恶的面具,他身材超拔,穿着蓝色长衫,一身风尘仆仆,好像刚从外边赶回。
他走过来,走近娉婷艳绝的女子面前。
解君环警惕的看着来人,她猜这是上官府的主人,即上官长痕。
他喜欢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很多人道他丑陋不堪,他无脸见世人,故而只能蒙着面。
解君环不自觉后退,在对方逼进来时,不由自主的后退。
他的气息太冷,气势很强,听说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是笑着死去的,他像是索命阎罗。
男人逼着女子到树旁问,“你是新来的舞姬?”
解君环听着成熟有味的声音点头,“小女见过上官公子。”
男人双手撑在树上,堵着无所适从的人问,“小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君环沉默不回答,以往怼人的气势在此发挥不出,她道,“上官公子可是刚从外边回来?”
上官长痕嗯了一声,他道,“夜承熄都教了你什么?是不是要你摸清上官府的所有一切,哪怕一棵草都不放过?”
解君环否认,“小女只会跳舞。”
上官长痕声音带了些许玩味,“那好,现在就跳一段给我看看?”
解君环贴着树挺直了身子哀求,“公子可否移开?”
上官长痕不说话,反而问,“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