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香是在自己家附近的洗衣店送洗的吗?她把刚刚洗好的床单递给了菊治。
菊治在接过床单的同时打听道:“高之行怎么样?”
“嗯,祥子女士特别高兴,孩子们也因为好久没见了,所以玩到夜里很晚……”
这时菊治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继续问:“那个,你丈夫也在一起?”
“没有……”冬香干脆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好像有别的约会……”
“约会?”
“好像约了去打高尔夫。”
冬香的丈夫是跟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去的吧?据说他是个优秀的白领,和不擅长高尔夫的菊治不同,他的高尔夫说不定非常出色。
总之,从他黄金周和朋友一起去打高尔夫来看,冬香的丈夫对她也没有那么深情,也许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冷淡。
“黄金周的连休已经结束了。”
菊治换了个话题,冬香也表示赞同。
“您还记得吗?您曾说过我生日的时候要带我出去。”
“当然啦,如果当天困难的话,换一天也成。”
“不用,没问题。”冬香说完,又叮嘱了一句:“您可一定要带我去啊。”
菊治当然打算带她出去,可两个人当真能在外面过上一夜吗?菊治一边担心,一边微微点了下头。
夏风(1)
当树木缀满青翠的时候,有时会突然刮来一阵清爽的凉风。风力不是很强,却也不弱。从房间向外望去,让人觉得这只不过是初夏阳光耀眼的一天。
然而一旦来到外面,就会感到绿荫丛中刮过来一阵出人意料的清风。所谓“夏风”,指的正是这种凉风。
菊治和冬香一起去箱根那天,也刮起了这种初夏的清风。
五月二十一号,金牛座的最后一天是冬香的生日,她三十七岁了。
菊治一直想为冬香祝寿,若像平时那样上午匆匆忙忙见上一面,未免过于简单。两个人难道就不能晚上偶尔在一起,共进一次悠闲的晚餐吗?
菊治不经意地谈到了这个话题,冬香立即表示赞同:“我能出得来。”
她甚至提出晚上也许能在外面住上一夜,菊治听后吃了一惊。
冬香生日那天,她怎么可能把丈夫和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在外边过夜?菊治有些半信半疑,但冬香却有条不紊地着手准备。生日的一个星期前,“您真打算带我出去吧?”她又确认了一次。
冬香只要想去,菊治自然是再欢迎不过的了。
“没问题呀。”菊治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其实心中却七上八下的,如果被冬香的丈夫发现了怎么办?冬香的行动是否过于大胆?
不过到了生日这一天,冬香按照约定,下午四点半准时出现在新宿车站。
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吊带背心,外边罩了一件米色的薄毛衣,手中拿着一个略微显大的提包。
“今天风有点儿大。”冬香一边将被刮过月台的风吹乱的头发梳拢在一起,一边含笑低语。
看到这种景象,菊治想起了楸邨的一句俳句:“夏风吹过去,幽思醒过来。”
冬香不会到了车站又突然改变主意吧?
从新宿乘小田急线的“浪漫号”列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就到了小田原,然后改乘出租车向箱根山上驶去,目标是芦之湖中间地段的一家旅馆。
菊治把今天的安排告诉了冬香,两人并排坐在“浪漫号”列车上相视一笑。
对菊治来说,他的笑容包含了“难得你能出来”的酬谢之意;而冬香却是那种“你看,我确实出来了吧”的会心的笑容。
可是,冬香是怎么做到这么大大方方地离家外出的?菊治问她缘由,冬香一副正中下怀的表情。
“我把乡下的婆婆叫来帮忙,说以前工作过的公司有一个聚会……”
冬香讲过她以前曾在京都一家和纺织有关的公司工作过,她是以此做借口的吧。
冬香的婆婆真不错,竟然从富山来到东京。菊治问起此事,“我邀请她说,请一定来东京观光一下。”冬香答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办法,菊治表示明白,问题是冬香的丈夫。冬香对他又是怎么说明的?这是菊治最在意的地方。“那个人对我的事情毫不关心……”冬香回答得十分干脆。
“生日?”
“那种事情,他早就忘了。”
他们不是夫妇吗?菊治想,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妻子不提醒的话,也根本记不得对方的生日了。
由此看来,冬香夫妇正在因循菊治他们走过的生活道路,夫妻关系走向冷淡。
“我还没去过箱根呢。”冬香似乎读了旅游指南之类的书籍,“我以为只有山,原来还有湖呢。”
“虽然叫做芦之湖,但相当之大。湖水周围的群山像屏风一样包围着整个湖水。”
“我们可以在那里享受二人世界。”
“就是这儿。”冬香霎时指向窗外。
新百合之丘,冬香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菊治看了一眼,特快列车转瞬而去。
“只要自己想做,就能心想事成。”
冬香的这份自信,令菊治多少有些恐惧。
当“浪漫号”列车达到小田原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
接下来要坐出租车到箱根去。
菊治向排在车站前面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先让冬香上去以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请到芦之湖的龙宫殿。”
“欢迎光临。”司机发出一声很有气势的问候,车子穿过散发着温泉气味的汤本,向山上驶去。
“箱根之山乃一道天险。”正如人们曾经讴歌的一样,上山的道路崎岖曲折,左右两边的树木迎面扑来。车子在绿色的山谷之间左弯右转逶迤向前。
“这儿的空气真新鲜,好舒服啊!”
冬香打开车窗,呼吸山里的空气。
菊治悄悄地握住她的一只手低语:“今天住的是日式旅馆。”
“真的吗?我好久没睡过有榻榻米的房间了。”
冬香在关西和东京住的都是公寓,她那么说也很自然。
“太高兴了。”
冬香悄悄回握住菊治的手。菊治用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几下,她慌忙松开了手,接着她也用手指去挠菊治,两个人不停地来回戏耍。他们向窗外看的时候,出租车好像已经开进群山深处。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由于前方被茂密的树丛覆盖,太阳下山要比平原早些,阳阴两面山体进一步逼近他们。
望着黑色的山峰,菊治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和冬香正在离家出走的途中。
出租车继续向群山深处前进,开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闭塞地区。再这样走下去的话,谁都不会发现他们,也没有人追赶他们。冬香是否怀着同样的心情?她一直望着窗外,只有手紧紧地和菊治握在一起。
然而,这种空想不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道路变得宽阔起来,左右两边也能看到人家。
在芦之湖东边的元箱根湖面出现了,还能看见神社红色的标志。那里曾经是海关的所在地,现在还保留着当时的遗迹。
车子沿着湖边继续前行,透过树木缝隙隐约可以观赏到芦之湖的景色,这时前面突然变得宽阔起来,等待菊治他们入住的旅馆出现在面前。
龙宫殿总馆的房梁呈一字型左右排开,仿佛休憩的凤凰一般展翅伫立。菊治他们今天要住的是坐落在湖畔的日式新馆。
当他们来到新馆宽阔的停车场时,掌柜的和穿和服的女侍前来迎接,马上坐电梯把他们带到了三层的日式房间。
“房间在这边。”
负责房间的女侍打开了门,进去后,玄关前面是一个会客室,再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