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母冷笑地说:“如果我儿子在水下出事了,你妈妈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她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这是自己熟悉的母亲吗?她的心态已经扭曲了。而他的世界已经被他的一个赌注所扭曲,他这是自作自受。
蓝家山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柳州150元的月工资和启明星的轿车,让他对自己在那个城市的前途失去了信心。
出乎意料的是,老杨居然在此时前来拜访,他手里拿着个信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蓝家山打个招呼,父母和他不熟,以为他是来道歉的,便很勉强地请他坐下。
老杨打个手势,暗示蓝家山回避。蓝家山只好上了楼梯,然后靠在拐角处,竖起耳朵,老杨很可能是来和他结清账目的。真他妈背。这下还有哪艘船敢收留他?
果然,他依稀听见老杨跟他们谈论近年来水手出事的状况,他和他们分析了水手的各种死因,设备、个人身体状况,蓝家山心凉了,撇清关系也就算了,还要来吓唬他父母,他们做得也太绝了。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老杨是不是察觉了他在给那块石头牵线?而船老大是不是因为事情暴露而把目标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小培为何在此关键时刻不见人影?得罪了老杨,那他就别想在水手圈里混了。
蓝家山很后悔,不应该为了挣那1万块,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不过莫新那块石头究竟卖掉没有,他还真不知道。看来得尽快和小培联系一下。
正沮丧的时候,蓝家山却被楼下的谈话内容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话锋已转,老杨正在拍胸口保证说,他们这个团队很安全,他当水手这三年来,从未出过险情。
父母觉得被他耍了,立刻下了逐客令。这时一个电话打入,蓝母接听,然后惊慌地把话筒交给蓝父,他结结巴巴地说:“是的,我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蓝家山冲下楼时,蓝父已经放下电话,直愣愣地望着他们。
蓝父语无伦次地说:“蓝家水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所有这一切是不是值得,就在等这个结果。蓝家山紧张得腿都发飘了。
蓝父说:“判了四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蓝母百感交集,老杨则凑热闹地说要庆贺。
蓝父显然一下糊涂了,不知老杨是敌是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迷糊地望着蓝家山,说:“儿子,事情已经了结了,你不用担心了。”
蓝家山问:“是谁给你来的电话?”
蓝父答:“徐刚妈妈。”
蓝家山倒吸一口冷气:“她还说了什么?”
蓝父答:“她说她放了我们一马,所以我们不能欺骗她。”
老杨很会抓时机,他说:“这个时候不能让蓝家山回到城里去,我们大家要冷静。”
蓝母望着蓝家山,伤心地说:“老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们好好说说,你的事比你哥哥的事还要让我们担心啊。”
老杨从信封里掏出一张存折,说:“这是我的20万,我押在你们这里,如果蓝家山出了事,这钱就归你们了,给蓝家山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把手上的活做完。”
这20万让蓝家山的父母彻底傻了眼。
蓝母气愤地责怪说:“我儿子出了事,就是给我1000万我也不要!”
老杨望着蓝家山,冷静地说:“蓝家山很聪明,他有自己的盘算。一个月以后,是留在这里还是回柳州,你们再让他决定也不迟。”
事态居然有这样戏剧性的转折,蓝家山一下没有适应过来,这个人老谋深算,他在打什么主意?水下那块石头的挖掘,并非缺他不可的。他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蓝父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他做水手的。”
老杨笑道:“他留下,不见得就要做水手啊。他以后可以当船老大,可以当石贩子。”
这些目标人物让蓝父蓝母听了很难受,因为这都不是他们所期望的。
老杨劝说:“如果他以后决定回柳州,那他就是踏踏实实地回柳州了。所以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就算走,也让他挣点钱,心甘情愿地走。”
蓝父糊涂了:“可是,他下水的事情,是他船老大告诉我们的,连你们船老大都不忍心看他下水,你们做水手的怎么还能指望我们让他下水?”
码头上父母大骂船老大那一幕,原来是大家串通好了在演戏。船老大事前通报了他的情况,要借他父母之手把他带回去?为什么?
老杨赤裸裸地暗示说:“水下发现了好石头,老板和水手们是对半平分的。如果石头一下找不到买主,老板就得自己买下来,把水手那部分分给水手,水手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当然有很大区别。对于我们来说,少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分钱。可是,兄弟们不做这么没有义气的事,蓝家山该得的那份,我们一分不会少他的。”
蓝父问:“那块石头,他可以分多少?”
“至少3万。”老杨保证道,“以你们家现在的情况,放弃这笔钱,就算蓝家山去了城里,也会过得很辛苦。”
蓝母突然地哭了起来:“蓝家山,你是把你妈妈你爸爸往死里逼啊。你知道我们没钱,就让他用这个来卡我们的脖子啊。”
蓝父苍凉地望着蓝家山,说:“这笔钱,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蓝家山被这苦涩的胜利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他们自己已经身无分文,所以也基本没有任何底气了。
蓝家山终于有机会向父母解释自己的想法。他的话像寒风,让父母迅速凋零枯萎。他在柳州没有前途,迟早要被卓越和她家人嫌弃。
蓝父发狠说:“如果你死了,你妈妈和我也不想活了,你哥哥在监狱里没人管,你妹妹也只能指望你姑姑了,你要是想好了,就下水吧。”
他又悲怆地补充:“你死了,我们就陪着你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母低头拭泪,道:“儿子啊,你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啊。你就是给他们做上门女婿,我和你爸爸都没有意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做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我们就满足了。你不愿意,这么好的女朋友你也不宝贝她,你妈妈还能说什么呢?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那就等你自己悟吧,悟出个名堂,还不晚。”
“给我一个月。”蓝家山咬牙,给父母跪下了,“你儿子一定平安无事。”
蓝家山添了一句:“不要让你们儿子憋屈地活着,你儿子不习惯看别人的脸色,我喜欢卓越,你们也喜欢她。我挣了大钱,大大方方把她娶回咱们蓝家做媳妇。”
蓝母哭得更伤心了,蓝父倒挺直了腰杆。
这就像是某部老式电影中的一个蹩脚的片段,下跪并没有把剧情推向高潮,蓝母只说了一句:“儿子啊,这30天,你让你妈妈怎么熬过去啊,不如让你妈妈替你下水吧。”
无能为力的父母,他们在精神上被儿子的选择所摧毁。
母亲停止营业,也不开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父亲硬着头皮去请求船老大改变主意,再给儿子一次下水的机会——期限为30天。
蓝家山知道,即使蓝家水肇事逃逸被刑拘的那一天,父亲都没有如此恐慌和绝望。他觉得自己亲手将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儿子的人生将会怎样?他不知道。作为一家之主,他很早就已经无法控制这一家人的生活走向了。
船老大误以为他是舍不得那块石头,便把石头的估价告诉了他,和老杨说的有不小的差异。蓝父说这条路是儿子自己选的,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船老大并不想收留蓝家山,倒是在老杨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