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汐闻言抬头，愣了一下，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好，麻烦你过来签个字吧。”主治医生微一颔首，转身向原路走去。穆小汐从长凳上站起来，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谢裔，谢裔抬手握了握她的胳膊，让她跟着去。
穆小汐随着主治医生来到办公室，后者先和房间里其他几个医生寥寥说了几句，无非是围绕穆宋的病情，然后才从一旁翻找出一叠整理好的东西，递到穆小汐手上。
“这些是关于你父亲的情况说明，你看一下，然后在下面签个字吧。”
穆小汐接过那一叠纸质文件，低头扫视了一下。只不过这么随意一看，眉头已经止不住皱了起来。
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内……一个个字眼像利刀一般划过穆小汐的眼睛，握着笔的手顿时有一点抖。
“医生，我爸……伤的有多严重？”小心翼翼的把哽在喉咙的话问出来后，穆小汐抬眼直直看着眼前的主治医生。
听到这话，主治医生正好从另一旁拿起一张纸，交到她手上，“我正要跟你说，你爸伤的很严重，所以，把这个通知书也签了吧。”
穆小汐接过纸，低头看去，薄薄的一张纸变得有如千钧重。
病重病危通知书。
“我爸有生命危险？”穆小汐觉得嗓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主治医生也叹了口气，“说不好，先观察一阵。给病人输血后，血压起不来。如果血压一直这么低的话，就有些危险了。而病人也才醒来没多久，意识有些模糊，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他大脑有没有受损，这些都要一一检查。”
虽然对方说的是客观事实，但穆小汐还是不能马上接受。
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却，也是可能是实际上的，陌生人。
这个字一签下去，后果怎样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而且，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并不一定有资格来签字。
“我来吧。”正迟疑间，身后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穆小汐回头看去，不知道张燕什么时候来了，她看了穆小汐一眼，眼里意义复杂，然后从她手里拿过通知书，低头看了一遍，便毫不犹豫的签了字。
“妈……”看见张燕这有些带着认命味道的举动，穆小汐忍不住皱了眉。
张燕将签好的东西都给了主治医生，然后拉了穆小汐的手，轻声说，“你爸想见见你。”顿了下，又好似提醒的说，“他还不知道血型的事……”
穆小汐一怔，明白了张燕话里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跟着张燕往重症监护室走去。
房间里，穆宋身上上上下下插了不少东西，面朝上的躺在床上，口鼻上带着氧气罩，眼眸紧闭。穆小汐站在床前看了他半天，才弯下腰去，轻轻唤了声，“爸。”
穆宋闭着的眼动了动，有些困难的抬起了眼皮，好像是辨认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才又动了动嘴，“爸，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陪你。”
氧气罩上又是一块白气，穆宋努力撑着眼，视线不离穆小汐。
房间外面，站在玻璃旁观察着里面情形的张燕转过身，看见静静站立在一旁的谢裔，笑了笑，说，“今天劳烦谢先生了。天已经黑了，谢先生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裔没有回答，而是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穆小汐。
张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明了，“小汐大概今天会守在这里的，她性子有点倔，也劝不走。谢先生如果担心她，不如明天早上过来接她吧。”
谢裔这才把目光转回到张燕脸上，而后轻轻点了下头，说，“穆夫人也别太难过，危险期渡过就好了。那我明天再来。”
张燕笑了笑，看着谢裔修长的身影慢慢的融入长廊尽头的阴影里。
再回头，是守在穆宋身边的穆小汐。虽然她今天因为穆宋的伤势一直没有问过自己关于身份的问题，但张燕知道，穆小汐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不想去提。
张燕低低叹息一声，二十多年，终是瞒不住的。
李晨驱车来到程橙家楼下，昨晚下了一场雨，早上的空气也比前些日子凉爽不少。
似乎只有在穆小汐走的当天和程橙联系过一次，这两天又忙着新产品第二批的制作问题，也没时间再问问程橙的情况。其实，季晨一直没有再和程橙联系，也是怕和第一次通话一样，听见她几句敷衍就挂了电话。
热络络的打电话慰问，要是被对方嗯，哦，没事几个字给打发掉，也是一件不爽的事。
现在，季晨停了车靠在驾驶座上，从一旁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播出了程橙的号。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空号？！
季晨莫名，拿下电话再确认一遍，是打的程橙的号码啊，前两天不是还有联系么，怎么就成空号了？
季晨不信，再拨过去一道，还是美好的空号提示音。
“怎么回事？”季晨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然后打开车窗，向外看向那一栋楼房。记得之前穆小汐有说过，程橙家在五楼，而现在他看到的五楼的窗口，被窗帘掩的死死的。
电话突然变成空号，家里窗户又被关的死死的，难不成——
季晨脑中瞬间掠过许多事例，煤气中毒、上吊、割腕、服毒自杀、喝安眠药求死……每一个，都足以让季晨心里冷一分。
为情自杀……这种事的发生频率，貌似也不低吧。
心里泛起这个念头，季晨瞬间惊到了。他再不敢多呆一分钟，推开门就下了车，返身匆匆锁上，然后急急朝第一次涉足的楼道奔去。
程橙所在的居民楼大概是有些年月了，空气里有些沉闷的味道，而楼道的窗口比较高，光线也不算很明朗。季晨几乎是一路跑到五楼，而后气都来不及喘，一阵一阵的敲起门来。
空荡的楼道里只有急促的敲门声，空旷的环境里的格外清晰。季晨只觉得心急如焚，侧耳靠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动静，让他生出一种如死般寂静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出了意外？
季晨有些颓败的一掌拍在门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另一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穆小汐和顾容修都把程橙拜托给了自己，而自己因为忙了些就没顾上，不过两天时间，就足以让一个人消失了。
如果真出了事，他真是难辞其咎。
“小伙子，你是来找程橙的？”正当季晨靠在门上难抑心底恐慌时，对面一家人家大概是敌不过他响彻整个楼房的敲门声，打开门看了过来。
季晨闻言赶紧收了脸上情绪，对着那位中年妇女微微一笑，说，“是啊。我打她电话成了空号，就想说来家里看看，没想到她好像……也不在家。”
中年妇女瞅了瞅那门，才说道，“这样啊，我昨天看见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很差，之后就收拾了一堆东西走了。”
“走了？”季晨讶然。
“嗯。”中年妇女很是肯定，“我看她拖了一个大箱子，又提了好些东西，大概是住别的地方去了。”
住别的地方去了？季晨松了口气，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