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孩子事情的沐晟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怒气,这几日的分分合合已经磨去了他所有的脾气,现在能够坐在这里将安然无恙
的明少卿纳入自己怀中,这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那些责备怪罪的话,他如何还说得出口?如果说自己还要怨恨明少卿隐瞒了那么多,那么当初执意离开他,让他独自一人
承受受孕之苦的自己,又该受如何的责难呢?
“孩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到底是没能瞒过去。明少卿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已无力再编排谎言隐瞒下去。这个孩子险些失去性命,他已经没有精力再
去在乎沐晟如何看待自己,他唯一想要的,是有人来帮他保住孩子……
“恩,都知道了。起初还不能相信,可是现在看到了,也摸到了,如何还能不信?”他淡淡一笑,将手掌小心翼翼地按在
明少卿的小腹上。除去了厚实的冬衣,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来,他隔着衣衫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生命在手掌下鲜
活的气息。明少卿见状,脸上略微一红,想拨开沐晟的手,对方却不满道,“他都六个月大了,做爹爹的我居然是最后一
个才知道的,日后他出生万一不认我怎么办?”
“又胡说,”
明少卿被沐晟这孩子气的话逗得不禁一笑。他很久都没有这样毫无压抑地笑过了,就好像是把一生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付
给了面前的这个人。只有在他的面前,自己才会活得如此真实……
(十二 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船舱外的杂乱的脚步声相继传来,沐晟与明少卿相视了一眼,心中虽有不舍却不得不先行离开。好在门
外的人礼数周全,并未直接闯进来,待明少卿将窗户合上之后在座上坐定了才唤他进来。
从门外跨刀而入的白水兼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他刚一进来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上上下下将明少卿打量了一番。被
他这近乎犀利的眼神看上一遍都让人不由发怵,明少卿虽然是在江湖中闯荡过的人,可还是不免觉得后脊发寒。兼人的目
光在明少卿身上逡巡过了一圈后,慢慢落在那扇已经合上的窗户上。明少卿心里一紧,赶忙用余光瞟了一眼。那靠近窗户
的床上分明落下了一双脚印……
“已经这么晚了,少卿不知白水先生的来意,还请先生言明。”
望着那双脚印心惊不已的明少卿故作镇定地对兼人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安然无事一般径自端起茶,刚要喝就被兼人按住
,他心道不好,忙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谁料兼人却说,“少堡主不比寻常之人,这茶水已凉,喝下去怕是对胎儿无异。
再说今夜我来此,并非是与少堡主品茗来的。”说完,他朝外一挥手,随从们便鱼贯而入将明少卿围住。明少卿不知其意
,但见兼人将一件长袍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对他道,“事情有变,请少堡主与我先行一步,”
“什么意思?”
明少卿警觉地拂开兼人的手,向后猛退了一步。他这一步才站稳,随从们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兼人悠然道,“谈
判的地点变了,现改在兵库港进行。所以来请少堡主一起离开。”
“好一个‘请’法,我岂敢不从?”
现在的他与白水兼人正是一为鱼肉一为刀俎,试问他有拒绝的立场么?明少卿冷哼一声,推开上前扶住自己的婢女,迎上
白水兼人逼人的目光,道,“我的朋友你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他与少堡主情谊深厚,想必不会轻易抛下少堡主独自离开。我倒不在乎多带一人。”
兼人故意将重音落在‘情谊深厚’那四字上,明少卿有苦难言,只能连声叹气。不多时隔壁的沐晟便让人一起带出来,两
人在走廊上一前一后被簇拥着出了船舱,登上另一条小船。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喊出声来,更不能奔到他身边去。这时的沐晟不由地怨恨起来时明不戒对自
己嘱咐的‘隐忍’二字。天下之事,有可忍,有不可忍。像现在这样,两人刚彼此袒露心意却硬生生让一群人分开,这让
他如何忍得?
“你的轻功倒是不俗,只是下次翻窗而入的时候,记得别留下痕迹落人把柄。”
缓步踱到沐晟身边的白水兼人似笑非笑地在沐晟耳边低语一句。这句明显的嘲讽让沐晟暗自一惊,他只得沉默以对,索性
让他先得意一把,日后再战之时,必定让他后悔今日对明少卿所做之事。
(十三)
第二日的一早,也正是白水兼人与白水川泽相约谈判之日。一早便做好准备的明不戒一身玄色长衣立在船头等待川泽现身
。他昨夜里趁着邀川泽上岸饮酒的时候,暗中命人将一些珍贵药材以医馆的名义送到船上交由川泽那位‘神秘的朋友’接
受,以此套得他的笔迹来验证身份,
结果他将收集到的笔迹拿来一看,居然是全然陌生的。他这一手事前从未与人说过,所以对方事先绝对不可能知道,也就
不可能临时转换笔迹混淆视听。如此而言,也许这次真的是自己多虑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仔细想来,白水川泽来自东瀛
,那是一个自己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他的朋友又怎会与自己是相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居然有些淡淡失落,明不戒苦笑地自嘲了一番后恰好川泽也出了船舱,两人‘虚情假意’地寒暄了几句
便一同往白水兼人的船上走去,途中,明不戒无意中又提到了赵七的事,川泽还一脸迷惑地对他说起晚上有人送药的事,
明不戒看他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足以见得他也还不知道这药是自己派人送去的,
两人各自心不在焉地走到白水兼人的船前,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列阵而出的黑衣武士,而是只身一人坐在船舷上一身浅色
长衫饮酒摇扇的千叶迦木。他一看到两人走来就从船舷上身似青烟一般跃下,飘到两人面前。明不戒感觉到这氛围有异,
顾不上两方谈判时的礼仪,上前一步逼近千叶道,“白水先生呢?他邀我们前来,自己为何不现身相见?”
“你说兼人啊,他一早就离开了,留下话让我告诉你们,谈判延期到半月之后,地点改在兵库港,堡主若能如期前来,那
么就将少堡主安全归还,若不能……”
“枉你们以东瀛贵族自居,居然言而无信,随意而为,既然你们毫无诚意,何必拿谈判做掩饰,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
便是,当我明家堡给不起么?我告诉你,少卿若有丝毫差池,我让你们这些东瀛人有来无回!”
“堡主你何必动气,有这个时间,不如计划一下如何按时赶到,兼人他耐心有限,出手又没轻没重的,到时候谈判不成倒
是小事,真的伤到少堡主和他腹中的孩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千叶迦木说话的声音又细又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