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影影绰绰，无数七彩光斑在虚空中浮游的幽暗世界，是幻境么？否则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见到远处亚恒的身影？希瑞尔有些疑惑：他不是正跟斐雅一起攻打恶魔大公的沉睡之地么？按照计划，斐雅将用心灵魔法稳住恶魔大公，他则将全力吸收这位深渊至强者的力量。
想起来了，他们千辛万苦终于攻入恶魔大公的寝殿后，在斐雅开始施术的当口，似乎发生了无法抗拒的能量震荡，他当时就觉得脑中一片晕眩，似乎神智都被牵扯而出……结合他对斐雅所施展的梦境控制法术的理解，他应该是在这魔法加恶魔大公防护屏障共同作用下，被扯入恶魔大公的梦境了——但梦境里为何会有亚恒，难道这是他的梦境？
当他选择按兵不动并凝神看去时，围绕着似乎见不到他的“亚恒”，更多的画面在光斑的映照下一一浮现：一个有着六双翅膀，背对着他的人影突兀出现，并直接与亚恒动起手来。希瑞尔表情有些恍惚，这人是自己吧？这是恶魔大公在造梦扰乱他的心神？然而冥冥中，他又升起另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测：这个幻境世界似另有玄奥，映照的也许是他与亚恒的未来……
只见六翼的堕落天使出手毫不留情，冰封千里之下，地狱火凝成的能量束交替变换成长鞭、单手剑乃至弓箭等形态，试图与物理防御薄弱的魔法师近身交战，而亚恒依然身着并不华丽的法师袍，表情淡然，法印翻飞，以娴熟的雷电魔法，力场屏障等稳稳控制着战局，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
如果这是对未来的预示的话，那未来的我即使有炽天使级别的实力，也打不过未来的亚恒么？看来亚恒未来的实力将不会止步于大法师，起码是法圣位阶！恍惚间，他又想起了艾文所说的话，如果将来的自己实力与他们差距过大，还有资格站在亚恒身边么？不对，他怎么就默认这是未来的预兆了呢，也许只是恶魔大公惑乱其心神的把戏也不一定……
“你心里很明白，我并没有必要这样做不是么？”身外的战斗画面变得凝滞，一个无法名状，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响彻此方天地。这是他出生以来就从未谋面的血缘上的父亲，深渊主宰恶魔大公么？他是被自己和斐雅唤醒了？如果斐雅姨妈的魔法失效，以他们悬殊的实力，大公确实可以直接碾压而不必多此一举。
“严格意义上，我并不是你血缘上的父亲。你是你母亲深切的执着、欲念和期盼凝就的孩子，我最多不过是在此之上给了她一些帮助让你得以成形。所谓的深渊主宰，从来就不是一个可被理解的血肉生命，或者起码不是你们能理解的物质性存在。”
“我本质是深渊意志的代表，而深渊本就是原生的混沌态，蕴藏无序和混乱等无法被理解的大恐怖。所以我会被你母亲那疯狂、偏执的意念所吸引。在这个层面而言，我确实很喜欢你的母亲，但不是男女之爱那种欢喜。”
“以恶念作为能量补给么？”希瑞尔不由喃喃自语。确实，整个深渊无比荒芜，根本不像地表世界那样有丰富多彩的物质元素和游离能量，哪怕存在深渊生物和名义上作为势力代表的恶魔议会，充斥的内核依旧是混沌、杀戮和残酷，无序和混乱构成了整个深渊亘古不变的主题。如果将深渊理解为一个特殊的能量生命，需要吸收恶念之类的作为补给，倒也说得通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从未有深渊生物成功挑战过恶魔大公的地位，而哪怕大公沉睡多年，也依然无可撼动。若恶魔大公本就是深渊意志的话，怎么可能被消灭呢？那些高等恶魔种族乃至魔神都知道这个秘密么，所以在看他与斐雅的笑话？怪不得深渊魔宫的防守力量不如想象中坚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你这个理解可能不够准确。说到底，生命也好，文明也罢，都是意外，混沌、破灭和虚无才是时空最原始也将是其最终极的形态，是终极的法则。深渊本质便是这一终极法则力量的投影或者说显化——终极法则的力量贯穿所有时空，不时对时空进行涂抹，并因此留下可被观测到的模因，而在不同时空中，作为其投影的深渊，则会据此演化出不同的模态。”
“你所看到的这个时空或者说地表世界，就是空想之龙扶涅的梦境所造。扶涅掌握着非常特殊的法则，特殊到足以在一定程度排斥混沌，并依托该法则的力量构建了一个可被理解的秩序形态。所以其对应的深渊，也因此变得特殊，在混乱中存在了秩序的雏形。”
自称恶魔大公的声音事不关己般描述着一切：“所以你所见到的深渊，便有了恶魔大公这样的存在或者说意志代表，有了允许深渊生物诞生的生物汤基底，建立了由具有不同利益诉求的深渊生物组成的恶魔议会，乃至创设了恶魔试炼这样的进阶仪式。”
“至于深渊里的恶魔王子，也都不是我的血脉后裔，只是身上有被深渊意志注视甚至偏爱的混沌意念而已。”那个辽远的声音继续悠悠说道：“作为深渊意志的我，很钟意你的母亲。你身上的执念对我而言也耀眼如同火焰。我很喜欢你在地表世界做的，能加速混乱和破灭降临的一切，所以我赠与你封地作为嘉奖。但你对那位的执念很可能是双刃剑，所以我也给出了另一个评语。”
空想之龙扶涅的梦境？希瑞尔沉吟片刻，却没有打断眼前深渊意志的发言——他很清楚自己目前实际并不具有与这样的存在对话的资格，能知道什么，完全取决于对方想说什么。“斐雅的顾虑并没有错，我曾经给予你母亲力量，让她迷惑塔洛斯，也就是你们说的创世神。我也不确定她是否算成功了，但显然，狄弥亚，也就是生命女神与塔洛斯之间，确实出现了分歧乃至裂痕。”
“不过说到底，作为神性生命，塔洛斯与狄弥亚互为锚定的话，终归会走到这一天的，尤朵拉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你身上也有因原罪妒忌，而燃起的火焰，虽然不如尤朵拉当初的耀眼，但通过你那个印记，我得到的负面或者说暗属性能量反哺，依然让我，或者说深渊意志感到愉悦。”
没有进一步解释何谓神性生命，何谓锚定，为何神性生命之间会走向决裂，自称深渊意志的存在只是以幽寂、冰冷的能量形式环绕着希瑞尔，以能被恶魔王子理解的言语继续道：“在混沌的法则中，无所谓公平。但出于对你的嘉奖，我愿意给你机会。如果你想得到更多深渊的力量，我可以成全你，但你也大概率会被这股意志吞噬，变得不再是现在这个你。”
希瑞尔正想拒绝，那个悠远的声音又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所爱的那位，将来是要成圣成神的，神性的本质就是身化法则，掌握法则权柄，但这也意味着他会慢慢失去自己，对抗法则同化的唯一方法就是拥有永恒的锚定。而你若是想成为那位的锚定，现在的你，实在不够格。你方才所见到的，便是那一位被规则力量驱使要灭杀你的画面。而当你灭亡，他的锚定将和他的自我意志一同消逝。”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将深渊力量赐予我，于你有什么好处么？”希瑞尔终究没忍住问出了一直在意的问题。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无药可救地窃喜着：所以亚恒最爱的人始终是我不是么？能作为他自我意志锚定之所在的我，必然是被他深爱着的吧！这种畸形的喜悦甚至盖过了对大公所述未来的担忧。
主宰的声音中似有笑意：“你就当我无聊好了……无聊这个字眼真是个精准而有趣的形容……我呀，很喜欢看到你们这些生灵彼此争斗，永陷痴迷、偏执甚至绝望深渊的模样。生灵谋求升维成神性生命时，会被法则侵蚀迷失自我，而如我这样的原初存在，过度介入这个世间，介入这些生灵的故事里，大约也被自知或者不自知地反向侵蚀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莫甘娜不是就提出过一个涌现理论么？当输入、理解和输出的信息足够多或者说在超过某个阈值后，一个能像是神经网络那样运行的意识便诞生了。我猜测是空想之龙的梦境给了我充分的信息作为养分，进而诞生了我这样的深渊意志雏形；而你的母亲，则以其丰富的情绪、意念和强烈的能量扰动，教会了懵懂的我很多有趣的事情。你跟你母亲很像，所以我也很想看看，你能为默默注视的我，反哺多少有意思的东西……”
“若我获得了深渊力量的赠予，一定会迷失自己么？不再是现在这个我的话，你还能看到什么有趣的戏码呢？”希瑞尔试图讨价还价。“是否会被深渊意志吞噬，视乎于你。如我所言，如果你足够强大，或者说足够相信你对那一位的爱意永远坚定不移，也许便能反向侵蚀作为能量体的深渊意志本身……但如果你意念不够坚强，那么迷失将是唯一的终局。”
永恒而坚定不移的爱么？这是亚恒想要，而艾文曾嘲讽我给不起的东西……要赌一把么？正当希瑞尔努力思考、权衡时，一个优雅的女声响起了：“所以尤朵拉姐姐也是在你给予的力量中迷失了，最后成为你的一部分么，甚至变相促成了你此刻对希瑞尔的善意？还是这就是你用来蛊惑被选中的生灵的手段？”希瑞尔转头，从幽暗中走出来的果然是斐雅。
那个空寂的声音似乎笑得更愉悦了。片刻后，无数暗色粒子在两名堕落天使面前飞旋，凝聚，渐渐出落成一个女性天使的形态。“姐姐……不对，你不是姐姐，该死，别顶着姐姐的脸出现！”话音未落，斐雅已挥出了大剑，这还是希瑞尔第一次见到斐雅如此失态。
而面对暌违已久的母亲，希瑞尔的神情却有几分复杂：妈妈果然是被深渊意志蚕食，同化了么？所以她不断诉说的，对创世神无可比拟，深入骨髓的爱意，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么……不过，能在深渊意志中留下印记，母亲的爱意，也确实非比寻常了。虽然这并非对他这个儿子的爱，但那又如何呢？他很羡慕母亲……或许，他也能做到并做得更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也送进来么？因为尤朵拉也很想再见到你……斐雅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深渊生物，你对尤朵拉的爱意过于纯粹了，但那种偏执的狂热，我也很欣赏……”斐雅怔怔地看着面前眼神淡漠空灵，语声不悲不喜的“尤朵拉”，眼中闪过悲伤，怀念等情绪，最后却变得坚定：“大公，你不是很喜欢我身上这股意念或者说能量么？我愿意献祭自己，请你赐予希瑞尔等价的能量吧，姐姐不能得到的，我希望希瑞尔可以得到。”
“姨妈……”希瑞尔看着身边面容坚定的斐雅，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得这么动听，你也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念想，希望能与尤朵拉一起吧……哪怕她当初并没有选择你？你们真是有趣，这样痴狂而无望的爱恋，能给予我的能量，甚至多于那些无端的动荡与杀戮了……果然，越是高等的生物，越是本应具有秩序的生命和意念形态，一旦发疯，越是能贡献精纯的能量呢……有意思。”
而听得耳边传来的希瑞尔的传音，顶着尤朵拉绝美面容的堕落天使，深深看了眼面色各异的两人后，轻轻一笑道：“去吧，我会给你们机会。能不能实现想要的，就看你们自己了。记住，当你与深渊交易，每一份给予，都可能是你无法支付的价码。我希望你们真的想好了。”伴随着这句警示或者说忠告，“尤朵拉”牵起了斐雅的手，两人身影在黑暗中慢慢虚化……
希瑞尔只是站在原地：如果这就是斐雅想要的，他自问没有任何立场阻止，甚至莫名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而为了他想要的，他也赌上全部的真心，暗地支付了价码。果然，他们骨子里都很疯狂……而创造出如此偏执、疯狂的神侍的神灵，名为塔洛斯的创世神和名为狄弥亚的生命女神，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感受着强大的能量灌溉于身体之上，希瑞尔的眼神幽深许多。转眼间，第四、第五双羽翼也长出了，新生的羽毛在昏暗的魔宫中黝黑发亮，张开的羽翼遮天蔽日，如同一轮黑色大日，耀目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魔宫的守卫们看着眼前已达魔神位阶，身上充满深渊能量加持的希瑞尔，犹豫并对视片刻后，在斐雅部属的带头下，终是选择了跪地臣服——看来这位此前并不得宠的恶魔王子，不仅没有因为谋逆而身死，反而获得了大公的青睐呢！果然，深渊的法则就是没有法则不是么？
而被新晋魔神所惦念的创世神，或者严格意义上说，创世神复生的容器，曾在恶魔王子面前摆足架子，咄咄逼人的生命教廷神子艾文，此刻则与意气风发的希瑞尔截然相反，正处于无法挣脱，狂烈无比的痛苦、混乱的之中：
被撕裂血肉的疼痛远远赶不上灵魂被撕扯，扭曲，侵蚀的巨大痛苦，他能感受到一个巨大、混沌而疯狂的意志试图撕裂他的灵魂，占据这个已经畸变的肉身。而他本人的意志，已然摇摇欲坠，只有一根细若游丝的能量线，将其捆绑在这具身躯之中，那根线贯穿了这具肉身和他的灵魂，指向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这是亚恒所说的锚定么？那他所锚定的是亚恒吧？他能感受到那股恶念正试图穿过那根细线，去斩断他这个近乎残破的灵魂与肉身的关联，却不知为何无功而返。那个形似细线的能量束如同被用力弹奏的琴弦，不断被拉扯，剧烈震荡，看起来危在旦夕，却总是没能被彻底扯断……太好了，他此前怕连累亚恒也曾自暴自弃，试图自己斩断这细线却发现无能为力，没想，这是那股如此邪恶而强大的意志，都无法斩断的羁绊啊……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让他的灵魂不破灭，被继续拴在这丑陋的畸变肉体中，何尝不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他甚至无法自我了断……吸收信仰之力果然是饮鸠解渴，他早已防备着教皇，但实力悬殊之故，依然陷入了今日的危局……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亚恒不在这里，看不到他此刻如此不堪的模样，也不会被他牵连和拖累……
咦？这股滋养他的能量？破败如风中之烛的艾文试图睁开眼，肉身上那肿胀的眼睛自然是无法睁开的，他竟是以特殊的灵魂态张开了视野。视野中出现的，正与生命之树相抗的，则是多年来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的枢机主教尼尔。
也是，休斯已死，尼尔不可能毫无感应，而尼尔一向是生命女神的忠实信徒，对作为创世神造物的生命之树，则一直是有所保留的态度。教廷圣地现发生此等惊变，他作为教廷高层之一，自然是要赶回来处理危局的……
但，这股能量似乎也不仅是在对抗着畸变的生命之树，那充斥爆裂元素能量的箭矢，射向的都是生命之树黏连他身体的那些血肉纽带，尼尔这是在试图救他么？还是觉得他脱离了生命之树能对战局有帮助？
“主教阁下，没有用的，如果您对我还有几分怜悯，还是尽快消灭这具肉身吧！我能感受到，创世神并没有恢复清醒，让疯狂的祂用这具身体复苏，对生命教廷乃至整个巴尔斯大陆而言，都是难以抵挡的恐怖灾难！”
这是艾文勉力使用这灵魂态里残留的能量向尼尔发出的传音。一身华丽红袍已被纠缠的血肉触手撕得近乎破碎的枢机主教，并未因此停下攻伐的脚步，其带领的教廷护卫军团也依然死战不退。艾文目力所及，生命之树所在的圣地，已被教廷牧师建立的屏障所隔离，各种魔法和物理轰击落在狂乱扭曲的树身上，混合着地上的残肢血肉，此处已不像往日清幽肃穆的圣地，更像是深渊炼狱降临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