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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你平时行事周密,碰上战斗,都要先想着能不能用取巧的法子。在我揽苍山是一大幸事,就你自己而言,却反而成了进入高阶的障碍。”
停了停,想到不能绝了江伯禽的进取之心,复又说道:
“不过象你这等厚积薄发,一旦突破,其成就又大大在他人之上了。”
苏明海听了,大以为然。象那太阳城的苏令北,据说少年时练武天资更在苏令南之上,但他精于兵事,心思太多,结果反而被卡在六级,多年不得寸进。岂不正是和这江伯禽一样。
其实说起来苏明海更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但他前世得了道门真传,所炼的却是有所不同,别人是先得窍,再感应。而苏明海一开始感应的,就是先天之窍。此窍非上非下、非内非外,不在人身之内,乃是茫茫中的一点真窍。故而苏明海是连武功都还没有炼,就已感应、得窍一齐完成。
而且其他人到了感应阶段,感应的或为地水火风、或为先天阴阳、或为混元太极,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东西。自身真力具有的却是“空性”,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带了水火风土光暗之类的属性。故而就需要一个返本溯源的过程,自然也会有些杂质,分化而成的真力和元力亦会有些缺陷。
而苏明海有着混沌之中的经历,反而是对这个世界,初来乍到之下还是全无了解。
所以当时这一练气,感应的自然就是混沌之窍,属性完全和真力一般,因此他的真元精纯,恢复能力远在常人之上。普通人天资好的,就算他有真师尽心指教,练到六级也得有个七八年,哪有可能如苏明海一般,四年多就能练成的。更不要说他一到六级,就自然而然地跨入七级行列了。
如今更因暗黑游戏的缘故,成就了魔师,不过他并无经历“凝真”一关,真力恢复却又在魔师之下了。当然他只要升级,就有专用技能可用,这一点就又为他人所不能。无非这些在苏明海此时还不知道而已。
加文将目光投向远处,也不知是怎样一种情绪,幽幽地道:
“据说人一跨入魔师,突破的乃是“身障”。到时就可身躯突破障碍,做到‘利刃不能伤、蹈火不能焚、白发还复黑、落齿又复生’的地步。”
古承道:“这些我倒也听说过一二,加文大哥你再给咱们仔细说说。”
加文道:“我也只是听伯爵大人说起过而已,你即要听,我就给你讲讲。”
他慢慢思索了一回,似在整理思路,缓缓道:
“所谓的真力和元力,因为感应的本源不同,总带了一定的属性,因此从绝对意义上来说,是谈不上真正的‘空性’和‘物性’的。武士到了八九级后,这种纯净的过程也就出现了屏障,就要让意识和身体进入〃先天之空〃和〃先天之物〃的阶段,这就是到了‘凝真’一关。”
顿了顿,又接着道:
“要过此关,据说要对这些能量的运行和变化有一定的了解,对世界本源领悟到达一定的地步。当然杂质还是有,但已经从‘知其然’进入了‘知其所以然’的阶段。比如原先我们知道的瓷器是泥土烧制而成,现在知道的就已经是本源的土、火、水等等经人力加工而就了。”
苏明海对此还是初次听闻,他久读道经,这般一听,领悟得恐怕比加文还要深些,心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身体灌注元力”和“身体和元力同步”的区别了,当然“精神引导真力”也改变成了“精神真力相互依存”,“血量”和“能量”的概念原来是这么来的——说起来却是和苏明海前世的“炼神返虚”有些类似。
所谓炼神返虚,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将神念种子化为空无——不然何必突出一个“返”字,直接叫“炼神化虚”或“炼神为虚”不就行了?
盖在这一阶段前,为炼精化气、练气化神。因此这一个“返”,返的是精,是自己的身体。说到头,就是元力来代替或转化成物质。
而其下面一步的“炼虚合道”,自然就是身体、精神逐渐全部有能量组成的过程了。
故而练气的人,其实要到炼神返虚这一步,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修行的正路。
十六、刘鸣桐
接下去一行人,随意说些江湖典故,臧否几个英雄人物。走得并不甚快,但毕竟有着马匹,只大半个时辰,略略行了二十四五里,便觉身上转暖,那种让人阴冷恶心的感觉也渐渐散去,已是出了污浊之地的危险范围了。
路上也经过了两个废弃的村庄,但里面散落了许多碎骨,应该是早已给加文这些人清理干净了。
在污浊之地的时候,虽有草木,但都干硬发脆。同样的枯黄,总觉得有一种阴暗的感觉。
这一出了这个范围,看着路边枯草柔弱的茎叶,虽然偶尔也有被风吹折的叶子,但毕竟上面还留着一丝飘飞的纤维,莫名地就让人觉出一种温暖和生气来。一行十三人,都几乎同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生命的感觉,真好啊。
古承转头将众人环视一圈,道:
“十六郎且看,我家伯爵已在前面的村口等候了!”
苏明海抬眼前望:约摸半里地开外的村口大树下,果然站了十余个人。
他可不会就此自作多情,竟然会以为这刘鸣桐是来迎接他这个“小英雄”的。即便是他真是大族嫡系,极有利用价值,也不会让一个魔师得罪自己数年培养的班底,站到冷风中守候。
他心下暗叹,此时已是午时将过,也就是差不多下午一点了。这刘鸣桐却是宁可饿着肚子,也要等候手下这一群四五级的少年战士作战回来。他是有着九十年的生活经历的人,这是真有情分还是一场煽情的戏剧,自是能看得出来。这一群少年却哪有这样的眼力,只怕立时便要给这伯爵给迷的死了也会愿意了。
这一点路程,马匹略加些步子,转眼就到。一行人见伯爵在外等候,皆在三十步外下了马,步行上前。
此处也是一个废弃村落,只得十几户人家,大约是旁边出现了魔物,村民都不敢在此居住,早已尽皆逃散了。这金壶洲地广人稀,老百姓只要愿意做个野民,想活下去倒也容易。
这个地方也因此变成了过往落乌镇的打尖宿营之所,因此刘伯爵一伙人所占的院子常有行人整修,显的极为完好。
刘鸣桐见众人都远远下了马,自己也就不在原地等候,带了六个少年武士,迎了上来。旁边还跟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也带了四个随从,看上去应该是一个贵族。
粗略一看,这刘鸣桐并无多少威势,四十一二年纪,面黄无须,满头黑发,眼眶有些凹陷,应该带了些白银一族的血统。相貌周正,衣袍宽松,眼神内敛,看上去似乎天下什么事情都不以为意一般,神情举止之间极为潇洒,全然没有一点贵族的严谨做派。
反而是旁边跟的贵族,衣冠严整,规规矩矩。神情恭谦得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脸上笑容也是不多一丝不少一丝,俨然一派大家风范。
加文。科兹莫疾步上前,右拳当胸,肃身为礼,大声言道:“禀大人,我们已寻到刘广会和他朋友的骸骨,已经处理了,他的遗物也已经带到!”
苏明海心中一凛,立时知道这刘鸣桐怕是有大志在身,才会家手下调教得如此守礼。却见加文又看了旁边贵族模样的人一眼道:“肯尼。弗农遗物也已在此。”
言罢将手略招,后面就有两个少年从马匹上卸下两个布包来,各捧到刘鸣桐和那老贵族面前。
那贵族此时神情才略显激动,两手颤抖着上前将布包接了过去。
刘鸣桐眼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开口道:“此番诸位血战而归,却是多有辛苦了”。言辞之间颇为恳切。
他将眼前布包接过,一手托着,一手细细打开——里面乃是一把锈蚀的长剑和一副残破的链甲:长剑略好一点,上面只得十二三个深深浅浅的豁口;链甲却只剩了半复肩披,只能勉强从结构上知道这东西的本来面目了。
原来,这刘广会乃是刘家在刘鸣桐晋升爵位后,派到他身边的侍从。一直跟随身边,两人感情甚好。但数年下来,刘鸣桐变成了准魔师,身边许多原来武艺还不如他的人也晋升了高阶战士。这刘广会却一直停留在六级巅峰不得突破,一直熬了十来年,实在熬不下去,就狠下心来,出门游历。后来结识了旁边那男爵的儿子和几个同伴,一齐进入这落乌镇,结果竟是死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