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太阳又重新冒出头来,只是天上还有许多消散的乌云,因此这阳光就显得懒洋洋的,带着些微的冷意。山中的风忽大忽小,或前或后,断断续续地吹来,还真有些乍暖还凉的滋味。
苏明海按着这三人所叙,翻过两座大山,又在一条山谷里歪歪斜斜走了十余里,方才遥遥见到了黄蜂寨。
他一路上又要找路,又要遮掩身形,免得被对方的暗哨发现,走得甚慢,到了此时早过了黄昏,太阳已然落山,天都渐渐黯了下来。只是染红了天边的一片重重叠叠的鱼鳞般的云彩,显得明灭不定。
揽苍山地区差不多有四千平方公里,五万登记的平民人口,当然另有许多野民,那是不计在人口之内的。大小势力十七股,小的不过四五十喽啰,只有一二个大村,管着一二千人,寨中过活困难,时常还要自家耕种。
大的就有一二百人,往往占据一镇,外加四五个大村,管辖的人口差不多达到四五千,差不多有男爵到子爵之间的领地数字,平时靠着收保护费、过路费就能过上舒坦的日子。
这十七家势力名义上都算是刘鸣桐的手下,但其实刘鸣桐也分辨不清谁忠谁奸,只是确保了五个大寨子的忠诚,黄蜂寨就是这五大势力之一。
至于其余的十二家小势力,恐怕大半都和周边国家有着联系,有些甚至直接就是兰斯帝国、沮桦帝国乃至永平行省的手下。只是名义上服膺刘鸣桐管制。
杰罗姆这几年春风得意,不仅跨入了高阶战士行列,还将自家的黄蜂寨经营成揽苍山五大势力之列,根基也有了一镇二大村,外加五六个小村子。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堂中摆开了一条长桌,杰罗姆上首正中,下面两旁坐了十来个头领和亲信手下。他这个头领也是做得战战兢兢,平时吃饭都是这般,和手下一同进食,时刻想着笼络人心。
但今天他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吃罢了晚饭,也不管手下还在进食,将身子往后一靠,抬首问道:
“靳柯鹏那十四人去收钱,到现在还未回来嘛?”
他能在二三年间,将一个七十来人的中等寨子经营到一百一十多个精悍喽啰的大寨,成为如今的五大势力之一,凭的就是这谨慎二字。下午还想着那十四人可能因为下雨,有些耽搁了,但到了这时还不见人来,却不禁提起了警惕。
旁边一个中年大汉,连忙停了进食,抬头安慰道:
“大哥,还是再等等吧,天雨路滑,路上出个闪失,也是有的。”
这人名叫乌彪,也是六级巅峰的人物,敢打敢拼,乃是杰罗姆寨中的二头领。年纪还比杰罗姆大上两岁,平时两人极为亲厚,但在部下面前,却依然按着规矩喊杰罗姆大哥。
杰罗姆却不敢松懈:“唉,小心无大错。”转头对其余的头领道:
“传我的令:今天各个位置一例双岗,另遣二队分前后半夜,轮流巡逻策应。其余人等,夜间睡觉不得卸甲,兵刃在身,也要随时候命。”
十来人中,那些正副头领都歪歪扭扭的端起身来,七嘴八舌的领命。
杰罗姆想了一想,又吩咐其余的亲兵头领,分派人手,做好配合工作。这才转头对乌彪道:
“老二,你先去休息,前半夜我来,今晚还是小心点好,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闪失,还是等明日查清楚了再做打算罢。”
黄蜂寨有六个哨位,十五人一队,共分五队,杰罗姆自率三十人。平时都是一队作为夜间哨探,如今这一安排,岗哨加巡逻就去了五十六人,只得三十多人可以彻夜休息。
苏明海到了黄蜂寨斜对面的一座山头,遥遥观察对方的动静:这黄蜂寨乃是建在一个山坡上,旁边也有着溪流——所谓的强盗窝,也不是什么不沾人间烟火的高人,断无建在什么险峻的山峰顶端的道理,至少要可以在内修建水井,不然给人断了水道,十来天就得乖乖出来服软认输。毕竟象云峨郡这般的郡城,全天下也只得这么一座而已。
寨外围了丈八高的土墙,留了前后两个门洞,这应该是考虑退路的缘故了。墙外一片荒地,足有五六十步,差不多八十来米。这个距离,墙上的弓箭对外面有着杀伤,外面的弓箭以低击高,只能拉大弧线,命中和力量就有了缺陷。
但此刻却是夜间,情形又有不同:一般的制式弓,每秒速度只得九十多米,而一旦使用三石的武士弓或血炼弓,箭速就会达到近一百二十米每秒。因此在这个距离上,夜间又只能听到弓弦响再进行闪避,减去声音传播消耗,只有0。3秒多的反应时间,一般的低阶战士只能刚刚作出肌肉反应,根本没什么闪避可能了。
土墙上有六个哨位,每个哨位都站了两个人。苏明海在心中估算:黄蜂寨被他杀了十四人,现在只有不到九十人,这岗哨前后夜轮班,得二十四人,里面又要十来个巡逻应急的,前后夜又要二十人,一共四十四人,这寨中男子排出一半守夜,倒也说得过去。
心中计略已定,苏明海又化了小半个时辰,才隐到黄蜂寨外,找了一颗大树,爬了上去,取出了血炼弓。
他现在力量敏捷都有不足,拿了这弓,只能如普通人那般开弓射箭,最快也得五六秒钟,才能射出一箭。而且他的魔兽筋弦也没温养完全,但毕竟弓胎还是温养了一半,现在的弓弦又是自己的头发制成,因此伤害应该已经大于一般的武士弓了。
黄蜂寨左前的一个哨位上,喽啰甲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这天雨路滑的,靳头儿肯定是手下人扭崴了脚,这才赶不回来了,老大也真是谨慎到胆小了,这开春时节,晚上可冷的紧,还不让人钻热被窝了!”
旁边的喽啰乙深有同感地道:
“可不是,上次我们队出门,回来丁老四摔折了腿,在山下找人医治,老大也是这般双岗双巡,第二天刘头儿回来,还受了十鞭子,出门谁没个差错意外的啊!”
“嘿嘿,可不是如此。唉,我说,大前天在镇上花满楼,你弄的是哪一个姑娘?”
喽啰乙一听,脸上就露出了淫笑:
“我找得是雪里白,咝……那个滑啊,水特别多……我一晚上弄了三次,还能硬……”
喽啰甲大为不屑,撇了撇嘴道:
“切……我当是谁,人家都说:‘雪里白,萝卜干,前面平,后面少,猪娘不够吃,兔子咯咯咬’,弄起来最没劲了,也就你还当个宝贝……”
六十、一击即走
喽啰乙脸上难堪,酸溜溜地道:
“你找的又是谁啊,怕连雪里白也比不上罢!”
喽啰甲嘎嘎低笑着:
“这你可看差了眼了,我赶得早,弄上了小桃红!这小妞儿,前凸后翘的,身子又轻巧,玩起来紧巴巴的,我可一夜没让下面软下来过,这小桃红都给我弄的翻了白眼了……嘎嘎……”
这小桃红确实是花满楼的上等货色,喽啰乙听了也没话说,骂了声:
“你也就这么一回运气,得意什么啊!”
转头看向外面,指着一处道:
“你看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此时正是月初,天上挂了一弯新月,不过因为白天下了雨,水色映着月光,这些人又做惯了半夜的买卖,倒也看得清楚:只见四十余步外一从灌木摇晃地明显和风向不同,在月下闪烁着细碎的冷光。
喽啰甲见他把话头牵了开去,眼白一翻,笑得愈发轻狂:
“运气是我好,哈哈,你不高兴做什么?东拉西扯的……”也跟着拿眼望去:
“咦,还真的有野物!轻声……轻声……待我射倒了它,等明儿也能多一份口福。”
喽啰乙大为不满,声音却放轻了:
“就你那箭法……切!算了吧!”
却见喽啰甲已经引箭在手,开弓如满月。
“嘣!”
弓弦剧震,箭如流星!
那灌木丛中哗啦一响,跳出一只麂子了,连蹦带跳,转眼就跑的远了。
这一箭,竟是连麂子的皮毛都没伤到。喽啰甲大为尴尬,突觉肩膀上一重,却是喽啰乙搭了上来,心中就有些恼羞成怒,转头骂道:
“你就射得中了!你也……”
瞪圆了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转头一看,却见喽啰乙两眼大睁,口中呵呵有声,夹带了许多血沫,吐将出来。右手抓了喽啰甲的肩膀,却还支撑不住身子,正渐渐软了下去。胸膛正中,竟然就在这转眼之间,多出了一个血洞,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有一股浓稠的鲜血直喷出来,片刻就沾湿了自己的半身衣服。后面围栏上,正巍巍颤颤的抖动着半根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