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乃是四具军用重弩同时发射,四声聚为了凄厉一响!这随从虽然已有六级巅峰水准,临变又全身元力魔劲鼓涌,却依然给这四只弩矢透体而过,连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等撞上赵弘之时,还有两只弩矢复插入了赵弘之的肩膊之中!
“冲出去!”
左边那随从脸上猛然闪过刚毅决死之色,大吼出声,连剑都未拔出,就已连身直冲入了右侧纷纷闪现的一片黑影之中。
“呛啷——”
后面六名侍卫几乎同时掣剑在手,边冲边聚成了一个锥形战阵。前面疾冲的随从在这片刻之间,身上已中了六剑二刀。但他奋然拔剑,状若疯虎,继续嚎叫狂冲。依然给他刺死一人,重伤一人,复撞入一人怀中,反手一剑,从自己胸腹透过,直刺入身后那人的胸膛之内,将自己和敌人同时钉在了一颗大树之上!
赵弘之的剑,也已在手!
他步若矫龙,身如健虎,如蛇一般疾行三步,阴暗的林荫下,忽然有电光一闪,右侧疾扑而上的三名蒙面人,一人手肘中剑、一人掌缘被刺,一人连手腕都被切断了一半,手中兵刃顿时失力。三名侍卫匹练般的剑光滑过,顿时将四名敌手开膛破肚。而左侧三名侍卫狂吼出剑,却是两人立时身死,一人轻伤,同时也击杀了四人。
这转眼之间,九人就付出了四条性命的代价,从重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正月廿三日夜,赵弘海脸色苍白,跪在了赵袛面前。赵家三公子赵弘之,一早前往铁锣寺为赵弘会一家祈福,到了此时犹自未回。赵袛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须发怒张,却兀自怕惊吓到了怀中的孙子,拼命地压低了声线道:
“赵弘海!你把我的儿子还来!你把我的儿子还来!”
赵弘海在地上磕着头,泪如雨下,仓惶道:“父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赵袛怀中的孩子见父亲如此模样,终于又给吓得哭将起来。院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左冠鸣疾步而入,状甚不屑地看了赵弘海一眼,走到赵袛面前躬身道:
“大人,铁锣寺至座龙坑林中断续遗尸八具,正是三公子这次带去的八名随从。林中至座龙坑边有酷烈的战斗搏杀痕迹,至崖边……至崖边有泥石塌陷甚广,应该是有人不慎落崖,下面就是座龙坑三泄瀑布,水流湍急,燕卫正在沿溪搜索……”
赵袛的脸色也忽然变白,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敷了一层石灰一般,回头向房内阴暗处走了几步,似乎不想被人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许久,才有一个极缓慢,而又极坚定的声音传来:
“来人!”
两边阴影中忽然有十来条人影入鬼魅般出现,肃立两侧。黑暗中,赵袛坚毅的目光从这些手下身上缓缓扫过,开口道:
“赵弘海弑兄杀敌,罪在不赦……传我的令,将他一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两旁有四人立时“诺”了一声,疾步上前,反剪了赵弘海的双臂,手上一震,就将他的两条胳膊给卸了下来,往门外拖去。赵弘海涕泪交零,嘶声大呼道:
“父亲,我没有,我真没有……真不是我啊——”
他那依偎在爷爷怀中的儿子过年已经七岁,已经知道这是要把父亲杀头了,大声哭叫道:
“爷爷,爷爷……你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杀爹爹啊!宝宝会和你亲的……宝宝不要爹爹死啊——”
两边的宿卫见到如此惨状,皆都脸色凄然。赵袛爱怜地拍着怀中自己最心疼的孙子,喃喃地道:“宝宝,乖,不哭……不哭……你也去陪你爹爹吧,不疼的,乖啊——”
言罢以目向两边示意,两个宿卫神情略一犹豫,复转为坚定,上前来将孩子拖了下去——既然是满门抄斩,这孩子是赵弘海的儿子,自然也免不了要挨上那断头一刀!
赵弘海已经被拖到了院门边,远远看见了自己儿子哭闹着也被拖了下来,嘶声惨呼道:
“爹——您饶宝儿一命!饶宝儿一命那!他是您最爱的孙子,是您的孙子啊——”
七岁的孩子却还以为爷爷不喜欢他了,这才让他离开,兀自大哭道:“爷爷,宝儿不要离开你……宝儿要和爷爷在一起……爷爷,宝儿一定会乖的,会乖的啊……爷爷,你不要让爹爹死好不好……”
“呜呜……”
却是拖着孩子走的两个宿卫,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悲伤,涕泪交下,痛哭出声——这孩子天真可爱,他们这帮跟在赵袛身边的宿卫,又有哪一个没有抱过,哪一个没有背过……两边暗影中,又有七八人隐不住身形,站起身来,眼中落下泪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闻讯
左冠鸣和赵袛一家本就亲近如家人一般,此刻也是泪流满面,跪地爬上前去,哀求道:“公爷,二公子有罪,可孩子没罪啊,您就饶过这可怜的孩子吧……”
赵袛面颊上的肌肉阵阵颤抖,猛然回过头去,一挥手道:“律法无情,岂能以我一己之私而废之,执行!”
只是背对着众人,他那一双本来炯炯有神的清亮眼睛,却忽然变得浑浊不堪,眼中迸射出无数的泪花来……
这一日,当苏明海走在铁掌山北崖的险道上的时候,赵弘之坠下了座龙坑;当苏明海在群山之巅仰望漫天的星光的时候,赵弘海的府邸也也开遍了星光一般的血花。
“杨世伯,不知……不知修洁的宗门是在哪里?”
第二天,杨兴琛一家和苏明海又化了大半天功夫下了铁掌山,路上苏明海终于忍耐不住,向杨兴琛问起陈未雪和杨修洁的下落来。
杨兴琛脸上却有些赫然,嘿嘿笑着道:“修洁和她……她表姐都是埃希二十四外道中井犴道的弟子,世人只知这个宗门在揽苍山中,但具体位置如何,她们却是从未提过……明海你要找上门去,怕是没有可能了。”
苏明海本就觉得陈未雪平时虽从不动手,但言谈说话,乃至眼光格局,往往见微知著,深不可测。如今听得她们二人果然是二十四外道弟子,心中倒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不过这些宗门,身份地位,比埃希大陆大部分神灵都要高上许多。宗门所在,更是云深缥缈,杳不可知,苏明海虽然已经差不多走到了俗世的顶点,但即使到了这些宗门面前,怕也照样找不到入门的路径。因此神色之上,自然带了一二遗憾,叹气道:
“原来如此,哈哈,看来我也只有等修洁出山,再来找我了……”
杨兴琛也苦笑道:“苏贤侄也不必气馁,她们手段与我们俗世迥异,你自管去做自己的事……修洁对你……呵呵,那个想必一出山怕找的还先是你这位魔师大人呢……”想及女儿心中从此最亲近的人,不再是自己这个老爹,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苏明海正月廿五一早从湖口镇动身,虽然不怎么急着赶路,但不过半天时间,依然赶过了一百二十来里山路,到了永平到信城郡的大道上。此时也算是新春刚过,路上已有许多往来的客商行走。苏明海从客栈取回了骑乘的马匹,不愿骇世惊俗,只得按缰而行。到了夜间也随大流找了个地方过夜。但等次日一早出门,却听得院中正准备车马的几条汉子义愤填膺,在那里大声喝嚷:
“要我说,这等事情,必是兰斯帝国所为。这些人,一心想着打回沮桦来,哪年不来给咱们添些麻烦!”
苏明海对这些杂事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去解马缰,却又隐隐听得旁边一个络腮胡子道:
“嘿嘿,高大哥,要我说,咱们永平行省一直以来听宣不听调……”说着将嘴往北边一努道:“……早就被信城的那位嫉恨了,赵公爷家的事儿,要我看,怕还是北边的那位暗中下的手可能大些……”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多了一个身穿青袍的俊逸少年,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大哥,永平郡城这几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这络腮胡本来还被吓了一跳,但如今见这少年相貌俊逸,态度又是温和,心中那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愣了一愣方道:“小哥是从北边来的吧……”
见苏明海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这就难怪你不知道了,永平郡城这几天可出了大事了,公爷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满门被戮……”忽然手上一紧,被苏明海拿住,这络腮胡虽然豪壮,却也不过三级巅峰的实力,哪里禁得住苏明海一捏,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再说不出话来。
“你做什么!”
旁边两个五级佣兵见状大惊,猛扑而上,但眼前不知怎么的人影一花,一扑扑空,立脚不稳,直冲出丈外,方“轰隆”撞折了一根马棚的栏杆。冬日天干物燥,顿时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苏明海抬手加力,顺势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