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2 / 2)

梅昀风道:“请讲。”

“贫道与庄主素无冤仇,庄主为何要构陷贫道,让贫道蒙受不白之冤?”

梅昀风半推半就地被沉檀宫绑在同一条船上,就怕沉檀宫将他利用殆尽便推入水中,要摆脱沉檀宫如影随形的压迫,只能先下手为强。这就是梅昀风的考虑。然而与沉檀宫合作以谋求利益,虽有一些被迫的意思,但终究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他只好说:“沉檀宫一日不除,江湖一日难安。老夫一心求快,却是错用了手段。那夜我接到探子来报,聚丰楼有变,便提前到场勘察有无可疑行迹。老夫推断这定是沉檀宫所为,正苦于没有铁证,恰恰遇到道长你了。你手里的阙一,正是当年沈萧疏之佩剑,见之有如见沈萧疏。虽不知你与他究竟有何渊源,但的确是将惨案指向沉檀宫的利器。”

初九道:“庄主何以笃定这便是沉檀宫所为?”

梅昀风汗颜,道:“难道不是?允和山庄、铸剑盟、聚丰楼……江湖中除了沉檀宫还有谁会无差别地残害正道人士?”

初九低头思忖,道:“仅凭这一个理由无法断言。”

“道长年轻有为,但对江湖中事却知之不详。二十年前,沈萧疏屠戮正道人士,其状之惨烈,其伤亡之大,与今日情形颇类。”

“以前事为鉴无可厚非,但也无法作为证据来论定今日之事。梅庄主言辞闪烁,多有隐瞒,贫道也不愿再此事上纠缠。那贫道再问你,为何要遣人杀掉我师父?”

梅昀风道:“唉,这也是老夫心头大憾。老夫对李真人十分尊崇,请李真人前来做法事济度亡灵亦是老夫主张,有幸得到真人应允,更是感怀在心。老夫绝无伤真人性命的意图。当日,我授意我手下死士去追踪你之行迹,让他见机行事,不想他竟然下此狠手,也着实出乎我所料。”

梅昀风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多半是没有谈和的诚心,初九心知多言无益,便起身道:“庄主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实几分虚,贫道无从判断,只希望庄主真能如其所言,存正心,行正道。梅公子贫道交还了,无需多言,相信庄主也会广寻名医为其诊治。”

“自然自然。”

“贫道见梅公子送回,不知庄主可否看在此事份上,为贫道行个方便,将外面布置的死士撤走,让贫道能安然走出流芳园?”

梅昀风不假思索道:“犬子多赖道长庇护,道长又大义送还我儿,我梅昀风岂敢恩将仇报,再陷道长于险境?”

初九道:“贫道送回梅公子,并非出于大义,而是私情。实不相瞒,若不是梅公子身中奇毒伤了记忆,贫道恐怕不愿将他带回梅庄。”洗春秋的毒药虽然没让他们中的一人丧生,但他还是成功了,成了他们的命运,让他们走入死局。

梅昀风道:“章儿得道长深情以待,是他一生之幸。你们二人虽不能长相厮守,但待章儿痊愈,想必他有生之年也不敢稍忘道长。老夫见你方才宁愿死战,也不愿用章儿性命相胁,便知你对他之爱敬不假。”

初九看着昏睡中的梅尧君,眼中是不舍,更是释然。他低声对他说了一句“珍重”,这是梅尧君注定无法接收的讯息。

梅昀风见之,沉思片刻,提议道:“不如道长等章儿醒来,与他告别再离开罢。”

初九笑道:“庄主好意,贫道心领了。但无论是再见一面还是再见两面,贫道还是不得不离开;纵然能一生相伴,有朝一日也将遭逢死别,人所不能避也。既然终有一别,多见一面两面,甚至相对一生,也都无甚差别。片刻的相守,于人生不过草芥鸿毛;而较天地之长久,人之一生不过电光火石。何须为方寸之方寸而执着?”

“既然道长心意已决,老夫也不便挽留了。”梅昀风叫来武者,让他传令所有死士均不得阻挠初九离开。

“道长请——”梅昀风向初九致意。

初九短促地回头看了梅尧君一眼,走出大厅。

初九曾经也费力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何以他如此倒霉?

下山之后,吃口干粮都差点被噎死;遇到梅尧君,梅尧君对他颐指气使不说,还莫名其妙地把他上了,让他偏离少私寡欲的正途;还接二连三地遇上反派,受伤、蒙冤、南北奔波……要不是梅公子替他报销了医药费和路费,他早就破产了。而现在,好不容易走运平安走出流芳园,十里外,又遇到了来者不善的凌左。

平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免不了要一番怨天尤人。轻则终日郁郁寡欢,落得个抑郁症的下场;重则仇视社会,到街口放鞭炮炸伤路人或者操把菜刀去书院门口砍下学的童子。但初九不同,初九这人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去想,如果整个世界都令他不解,他就干脆躲回山上谁也不见。初九这样的,叫做想得开;平常人那就是想不开。所以初九后来成了“高人”,而其他人则是庸人。

高人初九见了凌左只是稍有错愕。

凌左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道:“这一回,我必让你饮败!”

初九无意于武斗争胜,便道:“贫道败给你,这倒无妨,但之后能否高抬贵手让贫道离开?”

凌左冷笑:“败者任人宰割,还谈什么条件?”

初九叹气道:“恃武尚气,只是争一时之高下,终究还是要落人下乘。”

“就凭你,也堪评论我之武格?” 凌左寒气逼人的面容下嗜血的怒气待发。

初九无意中触了凌左逆鳞,反而将事态恶化,他便解释道:“用剑时,心不着一物则不拘于物,不拘于物,是为剑道;心制于剑上招式,则为剑术;心制于武斗之胜负,则与市井斗鸡无异。”

凌左顿时凶相毕露,道:“真是可笑之至!你这样的黄毛小儿也来论剑?还是道长自负清高,瞧不起刀尖舔血、争剑上死生的江湖人?”

初九摇头道:“人无贵贱,而品格却有高下。”

凌左忽地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让人心不由得揪紧。初九向后退了两步,却听他说道:“道长品格再高,今日也须得从我剑下讨命!”

凌左想杀初九,因为初九击败了他两次,他无法忍受有人在剑术上胜过他,何况是初九这样不学无术、全凭运气与天分的人,就像他痛恨那些天生贵种、一生顺遂的人一样。

他和他弟弟被卖到中原,艰难度日,能活命都是侥幸。后来沈萧疏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练剑,成为顶尖的剑者。他便日日苦练。

他用的是最辛苦的法子。先练耐力体力,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练剑则从一招一式练起,每个动作都需练过不下万遍,方能不差分毫。十几年如一日,才到今日的境界。但偏偏有人生来衣食无忧,有人生来天赋异禀,而这些生来衣食无忧、天赋异禀之人还要指着他鼻子指责他品质低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凌左生来敏感多情,他便会成为第二个洗春秋,一面怨天尤人,一面自哀自怜。而他的想法直接有效:碍眼的人,杀了便是。

但洗春秋却告诉他:“你不能杀他。”

“哦?”凌左道。

洗春秋站在窗外,隔空传话:“宫主说了,你不能杀他,你只需将他生擒。”

凌左抚剑不语。

“我知晓凌左护法心中不快,但宫主之令不容违抗。护法快启程吧。”洗春秋不耐道。

“我知道分寸。”凌左收了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洗春秋厌恶他,不愿同他照面,但闪躲不及,还是撞上了。

凌左不无恶意道:“你唯宫主之令是从,可曾得到宫主青眼?”

洗春秋冷笑:“护法何苦像个长舌妇一样搬弄是非?”他也不忘揭凌左伤疤以回击,“因着多年共事之情,我还是提醒护法一声,单凭你,恐怕赢不了那个道士。”他把“单”字念得很重。

凌左还是那一句:“我自有分寸。”

凌左答得含糊,他为人阴森不可测度,洗春秋也琢磨不出他的分寸是什么分寸。洗春秋心底里希望他与初九斗得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才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祈求他们中的一人杀掉另外一人。总之不要让初九被擒到沉檀宫,否则他在江白背后做的小动作就再也瞒不下去了。而且,沈萧疏的下落也会随之浮出水面,让他之前的行差踏错显得徒劳又引人发笑。

洗春秋忐忑不已,内心七上八下,于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但他又并非纯洁无辜,因此这苦不堪言也有点罪有应得的意思。

凌左觉得人生艰难,洗春秋觉得人生艰难,但他们都不知道,江白也觉得人生艰难。

江白其人,虽然是不折不扣的魔教大魔头,但在某种层面上也可看做是炙手可热、风光无限。这样的人,多半心狠手辣、心硬如铁,实不该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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