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派兵过来?”郭登道:“于大人!是不是兵部的于大人?”杨影枫道:“是。”郭登叹道:“于大人为国忧民,但怎奈奸臣挡道,瓦剌这次攻来,我也早已上报朝廷,于大人想必也是知道。可是到现在都没援兵前来,定是朝廷中又有什么阻挠。”他说这话谁都知道是指王振。樊忠怒道:“王振这奸贼,老子迟早要一锤砸烂他的脑袋。”
石亨道:“樊兄,王振是朝廷中人,怎能如此随便说杀!”樊忠道:“管他什么狗屁朝廷,奸臣就得杀。”他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打到了在座之人心坎里头,在座谁不想为国除了这条毒蛇,只是王振深居宫中,轻易不出现于人前,要杀他着实是不容易。江楠上次在京城里就想除了他,无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只有石亨一个不轻言刺杀王振。杨影枫对军国大事,忠良奸佞不感兴趣,看到那副写有庄子字句的字画,眼光一亮,大声道:“郭大人,我当你身为武官设个书房也只是附庸风雅呢,却不知你还是个行家!”指着那副字画又道:“这可是苏东坡的真迹呀!你从哪弄的?”
苏东坡诗词豪放,习武之人也有许多人喜 欢'炫。书。网'他的诗词,但这副字并无落款印章之类的东西,杨影枫一眼看去便说是苏东坡的真迹,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不是他人习苏体而作呢。郭登喜道:“杨公子好眼力,这副字画无名无款都让你认了出来!这字是一次偶尔在街边小摊上买回来的,当时我并不知这是苏轼的真迹,还是后来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杨公子一眼道破天机,想必也是此道中高手!”
杨影枫道:“高手不敢当,只是略通而已。苏东坡的字只有苏东坡能写出来,别人再模仿也终是模仿。如郭大人你写一个字,这就是你郭登的字,我写的和你写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那也只能说是我的字。一个人的字体如何可以模仿,但字中的神韵却是一人一个样。这副字是苏东坡被贬赤壁时所写,那时他承受着朋友背叛与小人陷害的痛苦,他才写了这么几个字,并未裱糊,想必是当年苏轼随手写来,并未当作书法来看。这副字是用麻纸所书,不似平常字画,都用宣纸写。也只有苏东坡这等才子才会懂得,写字用麻纸要比宣纸好的多。”
郭登拍掌道:“对对对,太对了。杨公子,你再看看这副徽体字如何?”杨影枫一进门来便以看到了那副以瘦金体所作字画,道:“仿的,却也是难得这珍品。瘦金书为宋徽宗独创,旁人若要仿写很难。这副字虽是极力模仿,但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仿写之人内心中没有像宋徽宗那样对书法的狂热喜好,所以他字中的神韵与宋徽宗所写相差甚远。这是沈周仿的吧?”能看出这副字画是旁人仿写之人已是了得,没想到他还能看出是由谁人仿写,这如何不令郭登惊诧万分。杨影枫道:“这副字我在沈周家里见过,他这副画便是为我仿写的。”
那时沈周刚得到了一卷《富春山居图》,从此便如获至宝,杨影枫只知这卷画轴是黄公望所作,从未见过,便多次提出想要看一眼。沈周虽与他交好,也知道他平日里的作为,生怕他一见到那画定然会想据为己有,说不定哪天晚上这卷《富春山居图》便会不翼而飞,无论杨影枫说什么他就是不拿出来,杨影枫无奈之下跟他说道:“你真不让我看?那我便自己取了。”沈周虽知道他在说笑,还是不禁有点担心,这卷《富春山居图》太过于珍贵,以杨影枫平日的作风实难保证他不会将画盗走,说道:“这卷画轴要真被人盗走,我便死在你面前。”之后沈周便拿着这副画四处友人观赏提鉴,后来终于依了他那句谶语,那卷被他视若珍宝的《富春山居图》不翼而飞了。起初他一直以为是杨影枫所为,每日里都来纠缠于他,甚至不惜以重价从杨影枫手中回购。
任杨影枫如何解释《富春山居图》绝非他所盗沈周就是不信,只因他当时便说过要盗画,能将此画盗走之人也只有他。杨影枫无奈之下说道:“你非要说是我所盗取,那便是我盗取的吧,我太喜 欢'炫。书。网'那卷画轴了,所以无论你出多少钱我者不卖。”沈周听他说来,果然便是他所盗取,百般求索,杨影枫是论如何都不答应,沈周便提出如若杨影枫不交还画轴,他便要与杨影枫割席断交,永不相交。那画本非他所盗,沈周却咬定就是他所盗,甚至不惜与他断交,可要他交还那画他也是无物交还,无奈之下说道:“你当真肯拿任何东西与我交换?”
第62章
沈周道:“我家中所藏字画古玩,虽不比大内,却也有不少的珍品,只要是你看上随你拿去,莫说是珍宝古玩,便是拿我性命来交换也是无妨。”杨影枫道:“我要你性命有什么用,可你这儿的东本没一样是我能看上的。”沈周见他松口,只道杨影枫肯将画交还于他,问道:“老弟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不是夏日里的雪花,我定然能为你找来。”杨影枫道:“我只要一副瘦金书的字画。”沈周听罢,笑道:“那有何难,我这里便有几副,老弟你尽管开口。”杨影枫道:“你这里的我不喜 欢'炫。书。网',我要徽宗为李后主所书的字画。”沈周不解道:“何为徽宗为后主所书?”杨影枫说道:“便是徽宗用瘦金书所书的李后主那阙‘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沈周听了大是为难,瘦金书字画不难寻得,可要寻得他要求之物实是不易,甚至不知世上有无此物。
沈周多方打听始终寻不到杨影枫要求之字画,便决定自己仿一副徽宗字画,然后让杨影枫拿《富春山居图》来交换。不料杨影枫只看了一眼便认定此为赝品,这副“乌夜啼”沈周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仿得,无论纸张作旧还是墨色,再到印章提鉴,没有半点的可疑之处。可杨影枫何以如此肯定这是赝品,只道正品在他手中。杨影枫道:“沈兄,你这乌夜啼从哪里得来?”沈周道:“我寻遍了南北十六省方从一位字画名家手中花巨资购得,老兄却说这是赝品,难道老兄认为沈周已是老眼昏花识不得真假?”杨影枫哈哈笑道:“沈兄,沈大哥,你说这副字是你巨资购得,可据我所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副字画,这只是我随口编造而来,想不到沈兄你却真将它找了出来,真难为你了。”
沈周一阵尴尬,问道:“既然世间本玩此物,杨兄又何必玩弄与我。”杨影枫道:“沈兄,你那画轴确实非我所盗,莫说我不知道那副画被沈兄藏在何处,即便是知道,我又怎能来盗取沈兄钟爱之物。”沈周这才相信《富春山居图》当真非他所盗。虽非杨影枫所盗,杨影枫却为他带来了盗画之人。沈周急问是谁,杨影枫差人将门外捆绑之人带进屋来,来人竟是沈周好友。
杨影枫趁沈周两黄金寻找他所要之物时,他也四处《富春山居图》的下落,原来当日沈周将《富春山居图》交与好友请他提鉴定,不料画却被好友之子偷了出去转手卖掉。他将画丢反倒累得杨影枫受冤,一怒之下便绑了他来到沈周府上,那人将事之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沈周一时心急竟晕了过去。之后杨影枫要为他重新拿回此画,沈周却摇了摇头,说道:“老弟不必费心了,无论何人得到此画必不会轻易示人,此画我得之失之,实乃天意,既然与此画无缘,那也不必强求。”
郭登这才知晓原来这幅“乌啼夜”竟是如此出世,更想不到杨影枫一个大盗竟会和沈周称兄道弟。那幅《溪山秋瑟图》确是沈周真迹,用笔苍劲而洗练,布局疏朗而层次分明,虽写秋色但不见萧杀,给人一种恬淡萧远的感觉。杨影枫感慨道:“沈周效董巨但又要强于董巨,师于王蒙却又胜于王蒙,无愧为当时名家。”
郭登初时只道杨影枫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却不料胸中学问却不低于当朝大名之士。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郭登是把杨影枫当作知己,又要取出他平身所藏的字画与杨影枫共赏。江楠见二人似乎觉沉浸于字画之中,咳了一声,郭登这时才想起书房之中不止杨影枫一人,而且现在也不是赏画析书之时,谦然道:“在下失态了。杨公子,咱们先谈国事再叙闲雅如何?”杨影枫道:“我对国事不感兴趣,你们谈,我找几本书看看。”郭登道:“那公子就随意,只是我那些书中没有四书五经孔孟圣人之书,怕是公子不喜读。”杨影枫笑道:“那最好,我最烦孔孟荀朱之流。”
书架之上大多都是一些军事兵法之类,或是一些道家法家之类。好不容易才找了一本《山海经》看了起来,《山海经》讲的都是一些奇闻异事,神灵鬼怪之事,看久了难免会厌烦。又寻度了一会儿,找了一本《周易》,张思羽在世之时常叫他观读《周易》,说其中奥妙无穷,又说《周易》本是道家典籍,只是后来是孔丘之流的无耻小人偷窃才充当了儒家经典。杨影枫每次都是只看一两页便看不下去,今日百般聊赖又捧起《周易》来看。前面几页还像是有人翻看过,到了第五面上便如同新书一般,想来郭登也曾翻阅至此便看不下去了。
杨影枫耐着性子看了半十来页实在看不下去,此时正好有人进来,那人见房中有人,吱唔了半天也不说话。郭登道:“有话便说,这些都江湖侠士,不必遮掩。”那人道:“大人,瓦剌人似乎要攻城。”郭登一惊,道:“马上召集城内将士。”那人得令下去。郭登又道:“这些鞑子行动这 么 快‘炫’‘书’‘网’。”田柏道:“大人,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上城门。”
郭登点头,换上甲胄与杨影枫几人同奔城门而去。郭登自得杨影枫等人之后,每日练兵修械,誓死悍卫大同,军士皆为主将所动,士气大倍增坚守城门以防瓦剌突袭。郭登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瓦剌兵众,思索退敌之策。樊忠为人忠勇,道:“郭大人,你给我一些兵马,我去会会这些鞑子,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石亨表面看来虽是有些愚钝,却是深通兵法,说道:“不可,敌众我寡,我们宜守不宜攻。”樊忠道:“你也太过谨慎,别人都打上了家门,我们若再不还手算什么英雄好汉,那不是做乌龟么。”田柏、陈杰也是主张攻敌。郭登道:“各位大侠心中所想我也知道,我又何尝不想杀尽瓦剌贼兵,只是正如石大侠所言,敌众我寡,不宜轻取。此刻城内多为步兵,瓦剌兵又数倍于我军,且骑兵为多,此时我方若是冲杀出去,瓦剌兵只将我军后路切断,前后围攻,以战马冲杀过来,我方必将全军覆没。到时城中无人值守,那时城内便会成为一座血城,百姓将会无人幸免。大同一丢山西全境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城,瓦剌以据守大同,那时大明便如当年宋朝一般,再无力抵抗北方蛮夷。”
第63章
这几人都是一些江湖好汉,哪里懂得用兵之道,只想出城将瓦剌人杀个痛快,江楠心中也暗怪郭登不该如此俱敌,惟有石亨略通兵法,道:“两军交战不似江湖比武,怎能逞一时之勇,便是我军人马充足也是不能说打便打,也得先观其行而后动。”杨影枫道:“既然郭大人和石亨都这样说,我们也就不要再言轻易攻敌。用兵之事讲究谋略,我们不谙兵法,还是听郭大人的吧。”江楠几人听杨影枫也这般只好放下要进军之事,只有樊忠心中有些不爽,喃喃道:“什么兵法不兵法,我们一个人打他一百个人,还用得着兵法?”
瓦剌兵至城下,见城门防守严密,城楼之上明军个个张弓待射,不敢冒然进军,只有几个会说汉话的人上前辱骂明军胆小,不敢出师决战。樊忠心中有火,一听此言当下便发作,骂道:“瓦剌鞑子,老子糙你姥姥。”又从一个兵士手中夺过弓箭,两张弓合成一张,拉满弦,朝城下叫骂之人射去。
瓦刺兵本在弓箭射程之外,但樊忠臂力胜过寻常之人,又以两张弓全成一张,威力自不是一般弓弩可比。离弦之箭直冲一名瓦剌人胸口飞去,那瓦剌人没想到明军能将箭射来此处,见箭飞来已是躲闪不及,中箭身亡。瓦剌军中一阵骚乱,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城楼之上的兵士见樊忠一箭射死一个瓦剌人,大声欢呼。郭登却是佩服瓦剌兵士训练有素,遇事不乱。樊忠大叫道:“那个鞑子还想送死,爷爷送你去见阎王老子。”又射出一箭,瓦剌兵士吃过一次亏,待得主将一下令,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二丈来地,前排兵士兵举起藤甲挡住来箭。
石亨见状,道:“大人,瓦剌人退后了一截,阵形却是丝毫不乱,真也是厉害!”郭登叹道:“我军兵士要如此一般,瓦剌人怎能攻到大同城下?”瓦剌人在城下对峙半日也不见明军开门出击,又不敢冒然攻城,只有先退回营地。樊忠喜道:“他妈的,也知道怕!郭大人,瓦剌人也不过如此,刚才若是派兵出击,早已杀了他万八千人,现下人家跑了,想杀了杀不上了。”江楠道:“大人,要不要派兵去追击,杀他个措手及!”郭登摇头道:“不行,瓦剌人虽是退兵,但退走之时阵形未乱,如果派兵追击,难免不会中计。”
各人听他这般说来也觉道理,不然瓦剌人怎么不进攻便退兵而去。回到总兵府,见又有数人与守门兵士吵闹,郭登上前问道:“怎么回事?”那兵士道:“他们说要见大人,我说大人不在府中,他们便要进去,我不让他们进去,两下里便吵了起来。”郭登对那几人道:“小将便是大同总兵郭登,各位找我有什么事?”田柏认得其中一人便是宝鸡的刘一刀,迎上前来,大声道:“刘一刀,你也来了!许久不见,你也不去看我。”
刘一刀见到田柏,伸手便重重地打了田柏一拳,道:“田大侠,你也太不义气,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明知瓦剌鞑子打了进来也不通知一声,独自一人来当英雄!若不是恒山派的英雄贴,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此事!”田柏道:“你到是恶人先告状,我明明给你写信让你前来,你却连个信也不回,我还当你是越老越胆小,一听瓦剌人就吓破了胆不敢前来。”刘一刀“呸”了一声,道:“放屁,老子会怕死,别说瓦剌人,就是罗刹国的红毛鬼来了我也不怕。许是前些日子我不在家,所以才没见到你的信,要不然我怎能此时才来。”
田柏给刘一刀介绍了郭登、杨影枫等人,刘一刀为田柏等引见了自己一方的几人。郭登吩咐守门的兵士道:“以后凡江湖侠士来找,便直接请进来,不可阻挡。”又安排了一桌酒席为刘一刀几人接风。江湖中人饮酒不喜文饮,只爱大碗喝酒,大声说话,把个总兵府闹得红红火火,不过几日前来大同的抗敌的江湖侠士越来越多,光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便有七十多人。
这几日,杨影枫心中一直估算着楚蝶冰她们的行程,按理说她们也应该回去了,可为何还不见书信传来?担心她们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过了一日,总算有信传来,是加急快马从驿站传来的,杨影枫拆开火漆,信中只有几句问候或是已归京城的言语是楚蝶冰亲手写,后面却是于谦所书。杨影枫看完后知道事态严重,叫道:“江楠、郭大人,快来,出大事了。”
江楠和郭登听他在外面喊叫,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道是瓦剌人又来攻城了,跑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杨影枫道:“冰冰她们已经回京,这是于伯伯写来的信。”将信交给了江楠,江楠浏览了一下信中内容,说道:“信中只说皇上已亲率五十万大军前来大同,没什么大事。”郭登一听皇上亲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惊道:“皇上亲征!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