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大学士,四个反对他,就算有一个不在场的,但总归是占绝大多数。一旦四个大学士都选了别人,这就足以形成一种势头了,在此心态驱使下,他李佑能在廷推上过关就见鬼了。
很简单的数学题,在这区区五品官职问题上,中立者支持不支持李佑都没多大收益,所以犯不着赔本赚吆喝,为了两个大学士冒险去得罪四个大学士。
至此李大人才明白,官场上什么叫做人望,什么又叫做养望。这种局面,也算是他为自己的超常规发展付出的超常规代价。想到这里,李佑暗暗苦笑。
不过他的退路倒是不少。无论是去吏部找个五品官缺补上,还是跟着归德长公主当什么少府少卿。都是不错的选择。对于这点。李佑还是想得开的。
内监出宫传召群臣觐见,这打破了李佑的沉思。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家伙,尾随在大队人马后面穿过午门。
望了望远在金水河对面最北端的皇极门金台,李佑又转身朝西而去。一直过了归极门,进入武英殿。
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李佑发现自己的心情不知为何兴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在内阁那热血沸腾的岁月。作为人生的大转折点之一。是值得怀念的。
宝座两侧抱柱的楹联。赫然还是他前年在殿上当众吟出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太后居然没有迁怒换掉。
也许这对楹联字迹是朝着大臣们展示的,太后坐在宝座上看不见,所以贵人多忘事了罢。
随着内监一声高声喝呼,慈圣皇太后驾临武英殿。群臣礼毕。列好班位静静的等待。
李佑与其他四个候选人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殿门附近。他抬起头打了几眼珠帘。不过根本看不清帘后的神情。
只听慈圣皇太后开口道:“今年以来,京师多事,案情丛生,有司纠察禁绝不力,故设专员治理。今日会推,务要求得适当之人…”
这些开场白,李佑不用听也猜得出来几句,只等着太后说“尔等开始罢”。
但有一个始终想不通的疑惑再次冒上他的心头,这十年来,廷推向来由文官把持。钱太后有什么本事,可以在今天打破文官集团的垄断,将她自己所属意的人选推上来,从而制造出她想要的风向和示范效果?
却说钱太后说完开场白,没有下谕开始,却突发冷箭,对着阶下群臣问道:“李佑可曾到了?”
李大人正绞尽脑汁的观察形势,没料到太后居然将他单独拎出来问候,猝不及防之下险些闹出个御前失仪,匆忙上前道:“微臣在此。”
“年轻人朝气勃勃,但也容易气盛不容人…”珠帘后悠悠的传来太后圣音,似是鼓励似是慰勉,然后又意味深长道:“既然已经回京,不要再与徐、袁、彭等诸位先生互相攻讦,对老人前辈须得相让几分。”
我靠!李佑心里忍不住爆了粗口。太后口中的徐、袁、彭三位先生,自然指的是三个大学士。钱太后这是唯恐别人对他不记仇,还特意把他叫出来强调一番么?
他不知如何对答才好,难道说“圣母所言极是”?那岂不是默认了要让着老前辈,不与老头子一般计较的意思么?这不是把大学士的脸面往死里打吗?
李大人偷眼瞧了瞧位于群臣前列的大学士们,别人因为角度看不清,但彭阁老的脸色显然已经阴了下来。
对彭阁老而言,李佑就是心头的伤疤,太后这言辞无异于揭伤疤。又是当着几十人的面,这实在难堪,几乎就下不了台。估计徐首辅的心思也差不多。
太后没有让李佑在丹陛下为难太久,又谕示道:“李佑暂且回位,廷推开始罢。”
李佑迅速回到待选人位置,却见吏部尚书赵天官出列,准备主持廷推了。正当此时,他身边忽然又闪出两人,双双在丹陛下对慈圣皇太后叩首。
一人道:“微臣焦士美才力不及,甘愿退出本次选官!”
另一人道:“微臣申鹤龄德行浅薄,自思无任此事之能,愿就此让贤!”
登时殿内哗然,李佑也吃惊不已,没想到才刚开始,就有两人主动退出。
这两人他虽然不认识,但他也是从左郎中那里索要过待选名单的,听名字知道这个焦士美应该是开封府知府,而另一个申鹤龄应该是刑部员外郎。
而关键在于,五个候选人中,焦申两人与他李佑一起,都是文官经由铨选程序推出来的!而另外两个是太后暗中退出来打擂台的。
焦申两人临阵退出后,那么文官推出的候选人就只剩他李佑一个独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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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九章 各怀鬼胎(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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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目送焦士美、申鹤龄二人退出武英殿,以最快速度盘算起目前这状况。
两人临阵脱逃,是因为顶不住太后的威逼利诱?还是承受不住成为焦点的巨大压力而畏缩?不管由于那种原因,现在的事实是,剩下另两位的背景都与勋戚有关。
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是谁主动替他扫除对手,想到归德长公主屡屡警告他说,圣母必然有后手,李佑似有所悟。两个朝臣属意人选的主动退出,八成是慈圣皇太后在背地里暗暗搞鬼的结果,如今倒是一下子打了群臣一个措手不及。
李大人还记起,归德长公主昨日曾反复问他道,肯不肯辞去?这很有可能是替钱太后发问的。在别人那里,钱太后肯定也下了功夫,而且下的功夫绝对更大。
秉政皇太后如果与朝臣全体为敌,仍是力有不逮,但想专心而有针对性的对付某个臣子,威力还是很大的,可用手段也很多。
焦士美与申鹤龄二人如此不顾一切的跑路,很可能就是收到了钱太后的重点照顾,所以不堪承受。
前三次推选结果留中不发,表面上是太后卖了归德长公主的面子给他李佑机会,莫非真实缘故就是为了等到今天?
李大人又扫视了一眼身边两个还在的待选官员,他们皆是藏不住的面有喜色。
将此二人底细的回忆一遍。一个是黄鉴,安国公女婿,进士出身,现任光禄寺少卿,曾任山东临清州知州;另一个是曾淳,诚国公族人,举人出身,现任湖广武昌府同知。
看来太后她老人家确实很认真了,才从勋戚阵营中扒拉出这两个履历基本符合要求,并让朝臣无话可说的人选。
方才钱太后故意当众挑拨他李佑与徐、彭等人的矛盾,旧事重提以狠狠刺激他们的伤疤,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如此一来,再要几位与李佑有嫌隙的大学士鼓起唾面自干的勇气,在刚刚被大扫面子的情况下就违心推举李佑,只怕很难。
想明白了眼下局面,李大人不禁感慨万分,现在钱太后所做的,才更像是一个帝王角色,展示出了依托于皇权延伸出来的控制力。她老人家在秉政的最后时刻终于觉悟,不像从前那般“好欺负”了。
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在促进太后觉醒这点上,他李佑是有大“功”的。
李佑左思右想的同时,满殿大臣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