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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宗钏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壬辰寇边’吧,可那和你杀掉的这位将军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忠右卫门缓缓说道:“当年肥后守伤亡不到二百人便占领咸镜、江原、庆尚三道,俘获朝鲜王子临海君和顺和君,直达明国边境,虽说初期目标已达成,但为了乘胜追击、贯彻太阁征唐大业,肥后守决定率军度过豆满江侵入明境,以立不世之功,可没想到…”
“没想到会是损兵折将、狼狈逃窜吧?”宗钏嗤笑道。
翻译可不敢原封不动转述给忠右卫门,而是“婉转”地问道:“大军遭遇不测了是么?”
忠右卫门愤愤地继续说道:“谁会想到遭遇的不是明国人,而是他nǎinǎi的女真蛮夷啊。起先肥后守先发制人,一连屠杀了五个村寨以振声威,并没有太大的阻碍,没成想第二天天不亮,便遭到数千女真骑兵的围攻,我军人生地不熟,伤亡六百余人方才侥幸突围,六百人啊,是此前在朝鲜伤亡人数的三倍,可见女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民族。”
“是啊,”此时翻译也低声抽泣起来,感同身受地说道:“当初我们朝鲜人没少受他们的欺凌啊。”
“去你的朝鲜人!”翻译刚一说完,忠右卫门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只见整个人瞬间飞出三米远,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柱子方才停住。
“若不是你们朝鲜人,我们也不止如此!”忠右卫门怒吼道:“当初全都是因为听信朝鲜的挑唆才选择由豆满江上游进入明境,你们当时说什么‘上游只有女真弱蛮、没有明军重兵,由此突进必当事半功倍’,结果呢,是没有遇上明军,可哪来的‘弱蛮’?‘弱蛮’能杀伤我军六百人吗?”
翻译勉强地支撑起上身,揉了揉肚子,表情痛苦地回答道:“小人当时又不在场,您可不能责怪小人呐,想必是我**民长期受女真人迫害,想借贵国之手除之,这才欺瞒了大人啊。”
“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来气。”忠右卫门走到翻译跟前,朝着胸部便是几脚,狠狠地说道:“恐怕是想借女真人之手除掉我们吧?三千朝鲜兵跟我们一起渡河,抢粮烧寨子都有份,可一看到女真人来了,头也不回就逃回咸镜道,独留我们殊死奋战,也就在这时,我的兄长被女真酋长用长矛戳死了,你说这仇我怎能不报?”
翻译一脸委屈地将忠右卫门的话转述给了宗钏,当然,逃兵那些不光彩的事迹全都被省略了。
宗钏略一沉思,沉声道:“当时本将正担任松山卫指挥使,辅佐李总兵经略辽东,确实收到了时任建州左卫指挥使的**哈赤的奏报,不过据我所知,当初与汝作战的是海西女真四部之一的乌拉部,而非建州女真,指挥作战的主帅是乌拉贝勒胞弟布占泰,而非满洲贝勒族叔履泰,看来你是杀错人、报错仇了啊。”
“我不管这么多,只要是女真人都该死!”忠右卫门大手一挥,厉声呵斥道:“败军之将便是俎上鱼肉,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不用跟你们讲道理,来人,将这些俘虏押下去,但凡发现有谁试图逃脱,大可先斩后奏。”
“哈哈。”说罢,便见数名武士走进大殿,将所剩十一人押去仓房,忠右卫门瞥了翻译一眼,冷哼一声便走出了大殿。
殿中诸将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纷纷凑到纲直跟前,劝说道:“大人,此番拖住前锋立下首功的乃是您,可忠右卫门却不把您放在眼里,狂妄自大,俨然他才是首功之人,如此行径有违武士之道啊。”
纲直虽然也有不悦,但考虑到当前的形势,还是希望避免节外生枝:“大家错怪芦塚大人了,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他之所以这样冒失,想必也并非本意,乃是受复仇之心驱使,所以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以大局为重,切莫伤了和气,让明军有机可乘。”
“吾等明白了,一切都听长船大人安排。”见身为当事人的纲直都不生气,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退回各处,防备明军偷袭。
与此同时,秀保已与基次一道,来到忠州以西的阳城,与准备翻越鸟岭的秀忠和高虎汇合,此时他手上的总兵力仅有两千八百人。
正如长政料想的一样,基次虽被赶出家门,但并未出卖主家,而是诈称自己的三百人是黑田家的先锋,大部队还要晚些时rì才能抵达成欢里。
一听“晚些时rì”,秀保便明白长政是何用意了,如今形势十分危急,根本容不得他坐等援军,与其被动地等待长政和秀元,贻误战机,倒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秀保一改最初的作战方案,率军由成欢里开拔,退至镇川,沿竹岭南麓潜行至阳城,与受命驻留此地的高虎等人会合。当天深夜,秀保便在阳城县衙召开军议,决定让秀忠先行返回闻庆,率领中路军一万六千北上,不过北上地点并非在鸟岭,而是在选择江原道与庆尚道交界的太白山,此处位于堤川东南,远在明军的“忠州—堤川—丹阳三角防御圈”之外,最重要的是此地尚在rì军之手,由此突入江原道,定不会引起明军注意。
至于秀保手上的有限兵力,则是分成三路,西路由高吉和清兴率领,兵力一千,主要负责佯攻忠州,拖延明军;南路由高虎和隆清率领,兵力八百,主要负责攻取丹阳,抢占渡口,为秀家突围创造条件;北路则是由秀保亲自率领,资吉、俊矩、一晴、晴胜以及基次辅佐,突袭云岭关隘。
然而,这一方案遭到了除秀保以外所有将领的反对。
第一三六章 战前军议
() 众将反对的理由很简单,首先,云岭位于原州(即东路军首次溃败的城池,此后才在堤川遭遇水攻)以南、忠州以北、堤川以西,距三城均不过两rì行程,乃是前线中的前线,绝不可能轻易攻取;其次,云岭虽说是由江原道入主忠清道的要道,但地势险峻,城防难以构建,故而到目前为止都不过是一座以夯土竹栅结构为主的山寨,仅有内外两城之分,没有其它防御工事,不宜防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身为总大将的秀保决不能亲身犯险。若是出现不测,士气必定大丧,到那时别说救不了秀家,可能就连秀保和秀忠都要搭上xìng命,一战丧三帅,接下来的仗可就完全没法打下去了。
听到众人如此力劝,秀保非但没有动摇,反而更坚定了最初的想法:“诸位只知云岭位于三城之西,却忘记它还位于竹山之东,我们由成欢里经镇川抵达阳城,高虎由安城经竹山、新阳抵达阳城,经过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可知安城以东、云岭以南、忠州以西的这片区域内没有明军活动的迹象,据此可以断定,此番明军的主要意图乃是奇袭东路军,而非吾等所在的中路和西路。
因此,明军并未完成对真空地带的占领,仅仅是抢占了必要的运输路线比如云岭、酒泉(平昌江上的渡口,连接堤川和原州的水路要道),忽略了对周边城池的占领,如此一来,就为我军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千载难逢?”众人纷纷表示不解。
“正是,”秀保站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分析道:“清州在阳城的西南,云岭在阳城的东北,且云岭以西还有竹山、安城等地保持真空,一旦我军攻陷云岭,就会像尖刀般刺进明军的腹地,到那时,不管是东面的‘三角防御圈’,还是西面的‘水原—乌山—平泽京畿防御线’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定会吸引大批明军来袭,而出于对西路军主力的担忧,邢阶绝不会动用拱卫京畿的麻贵部,而会选择距离最近的李如梅部,如此一来,还愁解不了九龙之围么?”
“这怎么可以?!”清兴猛地站起身,诧异地看着秀保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云岭守军独自应对两万明军?这不就是拿自己的命换取备前宰相和摄津守的命么,主公万不能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