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帅站在门口,却仍是不动。
张经理一时发懵,想不出是自己哪里照顾不周,惹恼了这位祖宗。好在身边还有一位常年跟随在许大帅左右的蔡副官,他一定了解大帅的心意,张经理这时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
也许是感知到旁边两道灼热殷切的目光,蔡副官扭过头对张经理笑了笑,问道:“张经理,你知道大帅为何不往里进么?”
他当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看你么?!
然而,张经理却只能继续堆着笑脸问道:“您看这。。。。。。小人愚钝,实在不知是哪里照顾不周,令大帅不满意,还望蔡副官示下。”
蔡副官摇摇头,对张经理道:“张经理,您照顾得非常周全。为了让大帅能够清清静静地听戏,不但将整个戏院的场子都清出来,还摆上了香茶水果。只是大帅喜欢热闹,怕张经理还不了解,您将客人们都赶了出去,大帅不能与民同乐,哪里还愿意往里走?”
张经理恍然大悟地附和道:“对对对,蔡副官说得太对了,是小人的不周,是小人的不周!我这就将门外的百姓们全都请进来听戏,今晚的费用,我来承担。”
蔡副官点头笑笑,又听自打进来就一言不发的许大帅这时才道了一句:“这就对了!”
得到许大帅的肯定,尽管今晚赔了一场,张经理还是很兴奋的。然而,最高兴的还要数围在百汇大戏院门口的人们,听说今晚可以免费听戏,差点儿没把门槛儿踏破!能有这么火爆的场面,一来是因为今晚可以免费听戏,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今晚登场的那位同阳城名角儿——楚老板。
待戏院内挤满了人,许大帅也早已坐在了前排的正席上,戏才开场。
大幕拉开,未见有人出来,却听得幕后闷帘内道得一声:“哎呀——”这道声线显得如此纯净脆亮,仅仅是一个感叹词,却道出了九许婉转,十成的柔媚。
常来听戏的人们早就听出这声音正是来自那位红遍同阳城的楚老板。因此,刚听到了一声闷板念白,台下的叫好声就已经响成一片!而坐在上座正席上的许大帅却没有多少反应,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听戏,也不懂唱的好赖,只是为了图个热闹;更何况,他刚刚才听了一句念白,能听出什么来?许大帅眯着眼睛,穿着大长军靴的一只脚高高地翘在另一条腿上,等待着主角从幕后走出。
☆、第二章 放枪
台台台台、哒哒、台,伴着锣鼓点儿的引导,京胡拉开四平调的旋律,大红的幕布后面走出一位倾城独立的绝色美人,璀璨夺目的明珠凤冠、七彩斑斓的云霞锦帔,一步轻摆、两步轻摇,一副牡丹折扇拿在手中,欲遮秀面,却还于其后露出半只美目;虽是如闲庭信步般地几步行来,举手投足间还带有几分慵懒随意,却叫台下的所有观众无一不为之惊艳——包括许大帅在内。他虽然不太懂戏,但却并非不识美人。有句俗语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正应了今晚的许大帅,“真不想,世上竟还有这样曼妙的女人!”
旁边的蔡副官闻言,看了看许大帅,轻笑了几句,未作回复。
戏台上的宫女太监随之而出,分立两厢,这美人站在中间,捧住牡丹折扇,亮出第一句唱词:海岛冰轮初转腾。
台下的观众随即沸腾——同阳城内除了这位名角儿,只怕再无第二人能演绎出这样婉转的花腔!就在众人都为台上的楚老板陶醉的时候,台下正席上这位对戏文一窍不通的许大帅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戏台上这位曳曳生姿的美人,可这美人究竟唱的什么、演的什么他却完全不明白。
“蔡副官,”许大帅低声道:“这是出什么戏,说的什么事?”
旁边的蔡副官附在许大帅耳边,悄悄说道:“这出戏叫贵妃醉酒,说的是杨贵妃在百花园中设宴,苦等唐明皇不来,独饮闷酒,在此消愁,却因醉态而展现出另一种妩媚。”
“。。。。。。”许大帅闻言,没有多说话,起身拔出右胯上的柯尔特手枪,“砰”地冲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枪的威慑力往往等于死亡,刚刚还悠哉游哉听戏的观众们全都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台上的楚老板也不由自主地呆立在原地,所有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这个放枪的男人身上。戏院内倏然沉寂下来,而这份沉寂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快跑啊!”反应过来的人群纷纷大叫着向大门口涌去。一时间,这场面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
一直在幕后观场的张经理从那枪声中回过神来,赶忙招呼着杂工们稳定秩序,可现场的混乱又怎是他们几个可以控制的?!张经理只好又硬着头皮来到这位始作俑的祖宗面前,说实话,他是一百个怨念,可也不敢明说,只好道:“许、许大帅,您这是何意?”
蔡副官此时也跟着站起身,收起了脸上淡然的笑容。
许大帅将枪收起,一副盛气凌人的语气,道:“老子不爱听这个,换一出。”
张经理顿时愣住了,合着搞这么大混乱的局面,就是为了换一出戏?!
“大帅,戏已开锣,中途换不了。”台上的楚老板突然开口答言。
许大帅闻声,抬头盯着那戏子,目不转睛地问道:“你是个男的?”
楚老板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进了后台。
堂堂军阀大帅,从来都是一呼百应,何曾受过这般冷落?许大帅心中一气,提着枪就冲向后台。
张经理与蔡副官几乎是同一时间跟上去,走进后台,只见许大帅正用枪指着楚老板,其余的后台龙套们都向后缩着,眼神中或担忧,或害怕,又或者有些许期待。
许大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楚老板,低沉的声音冷酷地问道:“戏子,你可知对我无礼会有什么后果?”听这语气,他随时都有可能开枪。
楚老板却仿似对面前这杀气腾腾的男人毫无感觉,只是平淡地说道:“什么后果,只是大帅说了算,大帅一个不高兴,便可随意开枪,可怜我们这等小民,只有被吓得逃命的份。”
“放肆!”许大帅厉喝一声就要扣动扳机,却见楚老板边上不知何时冲出一个跛脚的年轻汉子,“大帅,你不能欺负我兄弟!”
许大帅眉头一皱,“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拦我的枪?!”
那跛脚的年轻汉子虽有些忌惮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但也不闪不避,道:“我是我兄弟的大哥。”
怕许大帅听不懂,张经理赶忙近前解释道:“他叫楚云徳,是这位楚老板的亲大哥。”
许大帅依旧用枪指着楚老板,却转过头对楚云徳道:“你兄弟得罪了我,我必须要给他些教训。”
只听楚老板又道:“许大帅,您若是不愿听小人唱戏,自可对张经理讲明,没必要在这里胡乱放枪,万一伤及无辜,应算是谁的罪过?”
许大帅闻言,语气中更透出一丝狂妄,“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这个戏子说话。识相的快些换一出戏来演,否则小心这枪走火!”
这话连蔡副官听了都有些担心,因为这许大帅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那楚老板却偏偏要硬碰硬,“我刚刚已对大帅讲明,戏已开锣,不得中途换场,不然对祖师爷不敬。”
这一规矩在梨园行内子虚乌有,楚老板这句话显然是用来搪塞许大帅的。
意料之中,许大帅并不吃这一套。他上前一步,枪口几乎顶在楚老板的胸口上,“哪那么多废话,叫你换你就换,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旁边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楚云徳连忙将自己的兄弟挡在身后,张经理则急忙对许大帅说好话,“大帅息怒,咱们万事好商量。”
许大帅哪里肯理他,眼看扳机就要扣下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