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春刻意提高了嗓门,不为别的,脚底下踩着的严指导员一定要让他听见。另外,随严指导员一同前来的村主任也要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毕竟他不可能长期扎根在此地,总有走的时候,他希望走了之后不会为村民们、尤其是季蝶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当鲁春说到中央警卫局的陆军上校,观察一下脚下的严指导员,却只看见对方一脸的狠厉之色,显然这种话被当成虚张声势了,于是对着手机里的陆天平问道:“请问陆主任,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我,一名中央警卫局的陆军上校、以及公安部警卫局的三极警监,可不可以进行必要的防卫,在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不是能够将这名基层警员当场击杀?”
围观的村民们又是一阵骚动,倒不是被鲁春的身份给震住了,实际上,鲁春这话一多半人都认为他这是大话,另有一小半人则是半信半疑,真正引起骚动的是鲁春从话里透出来的杀机,而且还是赤luo裸的杀机。
不过,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却能够解读出完全不一样的信息,比如严指导员,真要杀人,还会大张旗鼓当着所有人大喊大叫么?暗地里来一刀子才最可怕,所以,此时的严指导员反而心情大定,不管不顾说话如何的不利落,照样吐出一句话,说:“小子养的,有种你开枪打死老子……”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胆小的女性甚至已经开始捂着耳朵尖叫“杀人了”,不过,严指导员显然没有死。只是状态有些不妙,浑身哆嗦,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颅射在水泥场地上,溅出的水泥碎屑刮了他满鼻子的硝烟味。能闻到气味就意味着他还活着,可下一刻呢?一想到死,严指导员也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
电话里的陆天平也被枪响吓了一大跳,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声叫道:“小春,冷静,你冷静点……”
“不好意思,陆主任,枪走火了……放心吧,我很冷静,”鲁春笑嘻嘻地和陆天平说着话,一边伸手拍着季蝶宽慰她,让她放心他不会乱来的,注意到倪珂也好想吓坏了的样子,却只能忍着,打眼色让季蝶带着倪珂先退回到人群里去。
鲁春也没什么隐瞒的,一五一十把严指导员来到季蝶家之后所有言行都一一对陆天平说了一遍,而且着重指出,严指导员的所有言行都有不下四五十位村民的同时见证,最后,鲁春在电话里问道:“陆主任,我都听您的,你说我怎么办吧。”
陆天平一脸的苦笑,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政协的齐副主席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同意鲁春享受这么高的职级待遇,到最后却还是松了口,这小家伙还真是能惹事,要是没有过硬的身份,别说是今天碰上的所谓基层警员,即便是当初荆北省省厅那名刑侦总队的大队长都可以把他玩死,说不定小家伙现在都已经被逼亡命天涯了。
陆天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小春,你稍等一会儿,我请示一下上级,这事的处理……哎,可能要让你受点委屈,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鲁春大大咧咧说道:“只要是组织决定,别说是受一点点委屈,就是把我的命拿去,我也不会有任何想法。”所谓的受一点委屈,照估计无非因为枪支走火而写检查或者通报批评,又甚至八局、九局的兼职被去掉,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多两本证件或者少两本证件,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本质区别,他还是副厅级,这是大明谷特区政府的行政体系所决定的,另外,江夏市局的兼职要是没有的话倒是挺可惜,不过也不是不能承受。
“你呀……好了,我先挂电话,一会儿再打给你。”
陆天平的电话很快就挂断,鲁春也收回脚,枪支却没有还给严指导员,必要的警告还是要有的,提醒他注意,小心他手里的枪再次走火。
严指导员这回是真怕了,即使鲁春真不敢杀他,可这种年纪的愣头青最怕他脑袋瓜子发热,到时万一走火,而子弹又恰好射进他的身体,难不成真让他做烈士?有了这样的想法,严指导员倒是安分得多了。
鲁春这边暂时安稳了下来,人群中的季蝶却是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之中,麻烦来自于两方面,一方面自然是好心的村民以及她父亲对于她、以及鲁春他们两者之间惹下的麻烦,尽管季蝶一再声称鲁春不会有什么事,她也不会有事,效果却不是很好,甚至还有热心村民提议,让她和鲁春连夜逃走,至于严指导员,自有村民们把他给绊住,对此,季蝶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只能抱以苦笑。
另一方面,随严指导员同来的村主任却反复劝说季蝶,劝她要迷途知返,最好能劝说鲁春去自首,当然,某些暗示却也毫不掩饰,严指导员挺看得起她的,让她去求求情,说不定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此,季蝶也只能嗯嗯啊啊不置可否,她可以不鸟村主任,可她的父亲以及家人呢?再说,村主任也是本家同姓,母亲出事的时候缺钱用,全村家家户户几乎都借遍了,当然也包括村主任家,当时村主任借钱给她们家的时候却也是比较爽利的,因为种种原因,季蝶也只能盼望着鲁春的电话能马上起作用。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鲁春和严指导员那边总算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但却不是季蝶所熟悉的《喜欢你》。
鲁春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随即明白是有人打电话给严指导员,于是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说道:“算算时间也该有人打电话给你了,说不定是你的后台来给你撑腰,还不快接……”
严指导员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之后猛听得一阵破口大骂声,“严志江,你他**有几个脑袋,敢拿枪威胁中央警卫局的陆军上校……”这声音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正是县公安局的局长大人,听清楚内容之后,耳朵里只觉得一阵嗡嗡声乱响,局长底下说的哪些话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局长似乎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能让严指导员听进耳朵里的却不多,不是他胆敢不听局长大人指示,实在是鲁春的笑容落在严志江的眼睛里要多狰狞有多狰狞,好像能随时伸出利爪将他撕得粉碎。
“严志江,严志江,你现在在哪里,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现在在哪里,如果你还不回答,一切后果自负……”
手机里局长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似乎在告诉严指导员,局长的耐性即将耗尽。
严志江哭丧着一张脸说道:“我就在季家庄,在村民季忠家的场地上……”
“严志江,我警告你,你哪儿也不能去,原地接受警务督察队的调查,如果警务督察队到达之后发现你不在了……你等着公安部的*级通缉令吧……”
再牛气的严指导员,听了局长这番话,却是如一滩烂肉软倒在地上,如今他的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中央警卫局陆军上校”与公安部“*级通缉令”两个名词,他只不过拔出枪而已,造成的后果却如此严重,随即得出一个结论,在场的还有更大的大人物,大到足以令中央警卫局出动一名陆军上校以及数名未现身的大内高手保护,那么……
严志江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与季蝶一样亮眼的倪珂身上,稍加联想很快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某位常委的亲属,不如此不足以解释为何该名陆军上校这么护着她。想明白了之后,严志江强打起精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就要爬着去倪珂那儿请罪。
鲁春却是没料到严指导员会如此,一惊之下马上按住他,却见严志江争不过鲁春,转而向鲁春求情,一边叩着头一边哭喊道:“首长,首长,这都是误会、误会啊……我喝多了,都怪我喝多了,”噼啪两下打了自己俩耳光,“首长,您大人大量,不和我们基层民警一般见识,首长,求您了……”
鲁春皱了皱眉头,把手松开之后说道:“没人想要冤枉你,不过,你自己做过的事情总要自己负责,”说到底,鲁春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在有危险的时候他可以不顾一切,但现在再要让他如何如何,反而有些放不开手脚了。比方说,即使是当地的公安局局长,再高配,顶破天那也只是副处级,更别说底下一派出所指导员,当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和这种小人物斤斤计较,不成了变相的自降身份么。
这一番表态却是让严志江欣喜若狂,乐观估计,持枪谋杀一名中央警卫局的陆军上校这项罪名估计套不到头上,那么,警务督察队最后的调查结果无非就是他违反公安机关公务用枪管理使用规定,这一项却是万万不能抵赖,免得惹恼了眼前的少年而给他穿小鞋,那就不妙了。
“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