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庭傅在桌前坐下,抬了抬下巴:“倒茶。”然后笑道,“季管家真是年轻,我府上管家老的连走路都颤三颤。”
季恬面无表情但恭敬的将茶送至他面前,没搭话。
刑庭傅喝了口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迸出几点泪花:“季管家除了管理这府内大小事物,难道还充当我的奶妈,唤我起床?”
季恬对奶妈二字并无反应:“若以后大公子不能在五更天准时起床的话,怕我是要来烦扰了。”
“?”
季恬展开手中纸笺,低声念道:“一,每日五更起床,随一空坐诵。二,每晚交一纸坐诵感悟。三,若需银两,写条讲明理由用处,有理即可批下。四,布庄若需跑腿,必须随叫随到。这四条是少爷定下的。”平板的念完,他又从袖中掏出一瓶浆糊,将纸糊在墙上。
刑庭傅呆了呆:“我要回家。”
季恬看他一眼:“少爷说了,从此以后这就是大公子的家,可即便在家中也不能白吃不干。何况大公子府中已遣散,走了又能去哪?”
刑庭傅道:“那我要见他。”
“刚接手布庄,少爷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待过了这阵子会来看望的。”
被噎了几次,刑庭傅脸上也没有不悦之色,只叹道:“是不是我五更不起床便拿不到每月用度?”
“是。”
刑庭傅想了想:“随一空坐诵,这一空是什么人?”
“清凉寺的师傅。”
“那不是秃驴么。”刑庭傅这下可笑不出来了,“这是要我剃头遁入空门与秃驴为伍?”
“公子多虑了,少爷的意思是你杂念太多,看不清物事,所以终日不明不白的无所事事,不思进取,一空是清凉寺诵经最好的师傅,公子每日清晨听他一席话,吸天地的灵气,不日心内定能清明一片。”
“。。。。”
此后刑庭傅每日生活便从和尚的诵经声中开始。
第一天,天还没破晓,他就被季恬“恭敬”的请到了府内特意腾出的一间经房中,入眼便是一颗贼亮的光头,晃的他眼花花。
一空师傅打量着刑庭傅,心道此人果真一身风流骨,红尘气,未见半点慧根,一空深觉自己肩负重责。
经房中长烛昏暗,低低的诵经声中佛香缭绕,刑庭傅极有模样的学着一空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细听,面色柔和。一空偶尔瞥他一眼,见他此态,心下安慰,暗道孺子可教也。
诵完一篇佛经,一空开始讲解,可半日也不见刑庭傅有何反应,唤了几声,他依旧闭目端坐,一空面皮一抽,伸手轻触,就见那人安稳倒地。
一碰到冰冷的地面,刑庭傅霎时醒来,眼都不眨,坐起身,理了理衣服,抽出腰间桃花扇,回眼又是一派超脱:“大师请继续。”
一空面皮又是一抽:“老衲与一沉睡之人诵经有何意思?”
刑庭傅眨眨眼:“我不过是听大师诵经入了神,深觉此中奥妙无穷,想得深了,所以一时没有应对。”
一空合十低念一句阿弥托佛道:“那请问施主于经中听出何物?”
刑庭傅面色严肃:“很多很多,故不知从何道起,所以还是听大师讲吧。”
“。。。。”
第三章 被调戏了
三
刑庭傅在房中揽镜自照,发现接连几日早起被佛经荼毒,眼下已多了一圈黑影,看来十分憔悴,他不禁叹了口气,如此怎么见人。
这边正自怨自艾,门外传来一嗓子:“大公子,少爷让你拿了这单子去布庄取匹布样子来。”是府中出了名的大嗓门陶二和。
“小爷午睡。”
陶二和笑了:“少爷神了,他料到大公子会这么说,他说若你要睡便睡吧,睡死过去饭也不必吃,银两也不必拿了。”末了补上一句,“这是少爷原话,可不是小的以下犯上。”
“。。。。”
刑庭傅是第一次踏入自家布庄,看庄内有偌大一个染坊,众人忙忙碌碌,提炼植物颜色,染布,晒布,忙乱却有序,他不由笑一句:“好玩。”
因为他从未来过,布庄的人也不认得他,只当他是刑文玺手下的跑腿,拿过布单,让他签了名,拿了布样子便打发他走了。
刑庭傅抱着布走到街上,觉得这模样有辱他的形象,便想雇个跑腿的,谁知道一摸怀里却是空空如也,方才想起此刻竟是身无分文,他还没写条给刑文玺索要零花用度呢。没想到他刑大少也有无钱可花的一天。
正楞在当场,迎面来了几人,衣着风流,笑容猥琐。
人总爱分帮结派,这富家公子也不例外,一帮子人聚在一起斗鸡走狗,赏花问柳,渐渐的某些人就因为臭味相投凑在了一块,刑庭傅也不例外,他与穆家三少爷穆维萧算是脾气相和,便时常胡混在一块,穆维萧又是个好管事的,所以他们那帮子人便是以穆维萧马首是瞻。而当前走来的以庄羽秋为首的几位却一直是他们的对头。
那几人一见刑庭傅,立刻极热情的围了上来:“哟,这不是刑大公子吗?”
“怪不得今天出门乌鸦叫,原来有这等巧遇。”
庄羽秋上下看着刑庭傅:“近来都不见刑大公子,前日饮鹤楼的螃蟹宴,穆维萧都去了,你怎么没出现?让我好生想念啊。”
“刑公子可不像我们这等闲人,忙啊,听说你那布庄让刑文玺得了去,你这刑府长公子是一文未得,如今还让弟弟养着?”
“哦?有这等事?赵兄可别胡说啊。”
“就是,刑大公子怎是寄人篱下者?”
你一言我一语,都带了十分的嘲弄,以前的刑庭傅他们便不待见,现如今他什么都不是,那话更是越说越难听。
庄羽秋看着刑庭傅,想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波动,结果却是大失所望,那人抱着一匹盛开着的大朵大朵牡丹的华美布料,扫了他们一圈:“各位继续,小爷有事不能奉陪,告辞。”
那几人皆楞了一下,庄羽秋眉一挑,上去扣住刑庭傅手腕,对那几人道:“你们先走,我与刑公子有事相谈。”说罢,扯着刑庭傅往另一方向去了。
剩下几人茫然的互看一眼:“他们两个是有什么私仇?”
“没听说啊。”
又有人道:“这刑庭傅真是怪了,怕不是傻的吧,无论如何说他都没反应,真让人憋闷。”
“恐怕这里有问题。”一人指指脑门,哈哈笑了。
庄羽秋将刑庭傅扯入一条偏巷,将他推到墙上,见他犹抱着那布,十分碍手碍脚,便一把扯过扔在地上。
刑庭傅也不理那布,只悠悠然抽出那风骚入骨的桃花扇,乌黑的发丝随着扇起的轻风微杨,洒脱飘逸,恩,这才是他刑大少的形象。看一眼庄羽秋:“我们之间有话可谈?”
“没有。”庄羽秋答得干脆。
“。。。。”
“所以我不与你说话。”庄羽秋舔着唇,伸手摸了摸刑庭傅的脸,他性好男色,玩过的小官不计其数,此刻一摸,发现这刑公子果真是养尊处优,那脸皮嫩的比过许多小官,他眯眼笑,“我亲亲你。”
“?”
庄羽秋下嘴的时候,刑庭傅还没反应过来,睁着两眼看他。
那唇很软,辗转啃咬时的感觉就像在吃街口极受小娃娃们喜爱的棉花糖,只是刑庭傅的反应极生涩,庄羽秋不由有些疑惑,这可不是个风流少爷该有的应对。
放开的时候,庄羽秋退后一步,看刑庭傅,他想看他发怒,失态,否则胸口总像堵着石块,不爽,他讨厌他。
可刑庭傅只是有些发愣,想了一会,忽然拿扇子点了点庄羽秋,望天道:“佛经中说世间凡夫如飞蛾,贪爱好色而追求,不知色欲染着人,还被火烧来众苦。庄公子色欲熏心,会蒙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