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大夫,幸而只是染了风寒,季恬带着刑庭傅回家,煎了药,服侍他喝下,铺好床,然后便出门照着刑文玺的吩咐去寻那些以往有些交情的商贾,一径忙开了。
刑庭傅裹着被子头昏脑胀的睡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醒来时天已擦黑,他一睁眼,下意识张嘴便叫:“来。。。。”人字还未出口,刑文玺已开门进来。
“醒了?”刑文玺上前俯身看了看他的脸色,“看着是好些了。”
刑庭傅看到他才想起身边伺候的小厮早已一个不在,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刑文玺看他头发汗湿黏在颊边,便伸手帮他拨开,“那糕点忘了买了。”
刑庭傅看他一眼,笑道:“又不是一定要吃。”
“那先把药喝了吧。”刑文玺抬头冲着门外,“季恬。”
外间季恬应了一声很快便捧了碗进来,搁在桌上,扶刑庭傅坐起身,拿了枕头置在他背后靠着,裹好被子,才又拿起药碗,拿勺子拨了拨:“这是早上煎好的,方才拿去热了一会,正是温的,不会烫嘴,只是苦了些。”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不过喝完后吃了这个应该会好些。”打了开里面正是嵌着各色果仁的云片糕。
刑庭傅眼睛一亮,笑起来:“季管家真是心细贤惠。”早上那药着实苦的他恨不能一头撞死。
刑文玺看了看那纸包,又看了看季恬,面色古怪:“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们两人今日分头忙着,所以他并不知道。
季恬正给刑庭傅喂药,并未抬头,也就没看见刑文玺的脸色,只是道:“回来的路上看到便买了,我想着你或许会忘了。”他一向记不得这些小事。
刑庭傅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苦的脸皱成一团,他接过碗道:“别这么喂了,我一口喝干净还好过些。”说罢便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季恬拿着空碗出去了。刑文玺坐在床边没说话,刑庭傅咬着云片糕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你别一口气吃那么多,积食。”刑文玺将他手中的纸包拿走,“睡吧。”
不过才吃了两片的刑庭傅有些反应不及,莫名其妙看他走到门边,忙道:“等等等等,我要洗澡啊——”
“季恬。”刑文玺头也不回,“去烧水。”
刑庭傅皱眉:“他有三头六臂么,什么事都叫他。”
“不叫他还能叫谁?”刑文玺奇怪的看他一眼。
刑庭傅哑然,忽的有些厌恶自己这胡乱生病的身体,真给人添乱。
“水已经在烧了。”季恬几头忙着,屋里屋外的转,神色却是不变,依旧一副平淡的表情,“不过大公子身体还未痊愈,这会子洗怕是不好。”
刑文玺这才想到这层:“那帮他擦了身子。”
“是。”
待水开了,季恬打了一盆进了刑庭傅房中,拧了布巾细细将他脸上脖子擦了一遍,至身上时,因为天冷,不便掀开被子,便将手伸入被窝中摸索着帮刑庭傅解了衣服,抽手回来时他摸了摸被子:“天越发冷了,这被子怕是太薄了些,要再买一床才是。”
刑庭傅点头:“现在倒还好,半夜里确实有些冷。”
刑文玺在房中正看着季恬列出来的永州城大小所有商贾的单子,桌上油灯噼啪几声,变得有些昏暗,他张嘴便叫:“季恬。”
没有应声,他楞了一下,才想起季恬正在刑庭傅房中,又看了看那写的密密麻麻的单子,忽然有些厌烦,于是起身出去,至刑庭傅房中,正见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枕中,因为在病中,面色还有些微的红。季恬低头坐在一旁,手在被子中动作着。
“。。。。”刑文玺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季恬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
刑文玺在他面前停下,低头看他:“我来吧,你去把那名册再理一遍,把那对我们有用的单列出来。”
“是。”季恬将手收回来,把布巾放入盆中便出去了。
刑庭傅睁开眼:“我若是季恬非出走不可。”
“所以你不是他。”刑文玺坐下身来,“他擦到哪了?”
“刚擦了手。”
刑文玺从未帮人擦过身,上手便有些重了,刑庭傅笑道:“轻些啊,诶,当初我帮你擦背你还骂我,你不也半斤八两。”
刑文玺瞪他:“我肯伺候你就不错了,啰嗦什么。”手上的力道还是放轻了。
略糙的布巾在胸前滑动,刑庭傅被弄的发痒,笑起来:“长兄如父,你该当这么做啊。”
“有你这模样的父?活该我倒霉。”刑文玺很不屑。
“那也没你这么凶的弟弟吧。。。。啊。。。。”
刑文玺手上动作一顿,看他一眼:“你瞎叫什么。”
刑庭傅无辜:“没啊,只是那里有些痒。”
“别乱叫。”
刑庭傅点头,但是当刑文玺的手握着布巾擦过侧腰时他没管住嘴:“啊。。。。恩。”他猛的楞住了,在刑文玺狠狠瞪向他时,他也发现自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似。。。。求欢一般的。刑庭傅耳朵上不受控制的晕开一层红,他干笑两声,看着刑文玺,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两人就那么对眼瞪着,气氛有些莫名其妙。最后还是刑文玺咳了一声,开了口:“现在是冬天,不是春天,胡乱叫个屁!”他站起身,将被子扯高蒙头盖脸将刑庭傅整个人捂在里面。
“诶诶,别因为我叫两声就起了杀心啊。”刑庭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听不清。
刑文玺没搭理他,隔着被子按住他左右挣扎乱动的身体,伸手进去在他身上腿上胡乱擦了一遍,只没再碰他的右腰。擦好后将盆一端转身出去,只留下一句:“你给我好好睡觉!”
刑庭傅将头伸出被子,看着紧闭的房门,最后叹了口气。
第二天难得放了晴,刑庭傅十分高兴,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许多,要出去晒太阳,季恬见刑文玺点了头,便将椅子搬到门口,在上面铺了个褥子,然后才回房伺候刑庭傅穿了衣服,扶着他出门。
刑文玺看他们从眼前走过去,季恬的手置在刑庭傅腰上,他想都未想,脱口而出:“你别碰他腰。”
两人站住疑惑的看他。
刑文玺噎了一下,敷衍的摆摆手,低头喝茶。
刑庭傅窝在椅子中,这里不像自家院子安安静静。巷中四处都是人声,小孩子奔跑戏耍的声音,还有女人的高尖嗓子,男人含着粗话的笑骂声,还有与他一般晒太阳的老人。
真热闹。刑庭傅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便有些发呆走了神,然后不知不觉的又迷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太阳正当头,巷中依旧很热闹,可是屋子里却极突兀的传出东西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贤惠的季恬乃的春天在哪里。。TAT
第二十六章 不安
二十六
刑庭傅探头去看,季恬站在下首,低着头,瓷杯碎片散在他脚边。
刑文玺面色阴沉,见他伸了脑袋进去看,二话不说起身几步跨过来一把将门甩上。
“。。。。”刑庭傅缩回椅子,“真凶啊。”
屋里刑文玺刻意压低了嗓音,只隐约听得几句:“这些翻脸不认账的王八蛋!”“。。。。什么狗东西。。。。”
隔了一会,门重又打开,两人出来。
“怎么了。。。。”刑庭傅的话到最后低了下去,因为刑文玺并没理他,领着季恬一路走远了。
刑庭傅楞了好一会,才摇头笑。怎么了,无论怎么了到底都与他无关。
巷口有小孩子跑过,看到他又停了下来,显然是对这个呆呆坐在门口晒太阳,穿的花里胡哨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人很好奇。
连这还未断奶的小娃娃都折服与他的美貌之下?刑庭傅提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露出自认为堪比桃花的笑。
“。。。。”那小孩在他的笑眼中面无表情的站了片刻,最后嘴一咧,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娘’便哭着跑开了。
“。。。。”刑庭傅烂泥似的摊回椅中,抽出桃花扇,扇了两下,觉得寒风阵阵,抖嗦嗦的收了,然后摸了摸脸,心想自己不过病了一场难道就被蹉跎的如此可怖?
这天下午刑庭傅一个人坐在门口看了半个时辰狗咬狗,一个时辰的蚂蚁搬窝头,然后将那棵歪脖树上未落的叶子数了一遍,虽然数到最后有些糊涂,不知哪片数过哪片还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