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止住了眼泪的黄衣女子抬眼看着他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笑容突然拿手指勾了勾少素翾的下巴笑道:“小翾翾,你和然然是不是贿赂了阎王啊?怎么这皮相比上一世更漂亮了呢?”
眼见自己就这么被这小丫头给调戏了,少素翾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是一点没变呢!”
芊芊斜睨他一眼,紧紧抱着凤殷然的胳膊,显然根本不怕少素翾,“我只记得那天是我约然然出去喝咖啡,后来好像有一辆面包车突然朝我们冲了过来……”她歪着头努力回想着,脸上一片茫然,“再往后我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什么药王谷了。他们说,几天前我这个身体昏倒在药王谷外,就让君家出门办事的人给捡回来了。”
瞧她真的把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一直仔细观察她神色的凤殷然和少素翾竟像是松了口气般安下心来。少素翾当时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不过是芊芊受辱而死的尸身,而凤殷然看到的却是她被那些混蛋百般羞辱的全过程,如果芊芊还留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只怕会成为一生的阴影……想到这里,凤殷然这才记起同样看过他那些回忆的方临渊,回头去找却发现方临渊和其他人并没有跟过来,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的担忧。自己的来历和那日在竹林里让临渊看到的画面,他还没来得及向临渊解释清楚,如今芊芊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高兴之余竟忘了临渊会有什么感受和想法……
“然然,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凤殷然回过神来,几乎贴在他身上的芊芊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像只警惕自己猎物的小猫。见他终于把注意力又放回自己身上,芊芊这才展颜笑了起来,“前几天我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么个地方,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可是如今又见到你们,我才明白老天爷是有多优待我!”她说着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抱住凤殷然,枕在他胸前幽幽说道:“然然,我说过,我会一直一直等你,一直一直问你……可是现在我们都再世为人,你和我似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差了很久……”她仰头看着凤殷然,微微红肿的眼睛又流出泪来,“然然……我还能有机会等你说爱我么……”
不得不说,眼泪的确是女人最具有威力的武器。凤殷然看着芊芊又哭了起来,眼泪像是怎么也擦不干一样,自己就先慌了阵脚,这丫头上辈子明明是那么开朗爱笑的性格,现在怎么这么爱哭呢?他叹了口气,求助地望向少素翾,谁料“不仗义”的少素翾竟然装作对路旁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的样子,别过头去不看他们两个。凤殷然咬了咬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如玉温润的容颜,终是叹了口气,狠心说道:“芊芊,可能你还是原来的你,可是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凤殷然……”他咬着下唇,不知是回想起那噩梦般的死亡还是地狱里无边的痛苦以及这些年历历在目的桩桩件件。“你……应该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不需要什么机会,”有些任性的抱住凤殷然,芊芊眨着眼睛认真说道:“就算我们之间相隔几万光年,就算你已经不是当初的然然,我还是爱你的,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
拒绝的话在嘴边徘徊,凤殷然闭了闭眼睛,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芊芊,先回去休息吧,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女人的直觉一向再准确不过,芊芊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此时的醋意和幽怨,沉默了片刻,忽然从凤殷然怀里退了出来,强作镇定的大笑道:“哈哈,然然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苏芊芊重活一世,早就换了口味!我瞅着君谷主就很可爱,你们好像和他很熟,帮我参谋参谋呗?”
“唉唉唉,闲闲的主意你这个死丫头可不要随便乱打!”低调打酱油的少素翾听了这话终于不再装淡定,连忙打断芊芊的花痴美梦,“他命里注定娶不了老婆的,你别跟着添乱了。”
苏芊芊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如同前世一般和少素翾你一言我一语的拌起嘴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凤殷然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恍然出神,仿佛又回到那段生活困苦但却单纯开心的往日,再没有算计和谋划。只是这看似完美的一切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兀自发呆的凤殷然习惯性地抬手抚上胸口,贴着他心口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块白玉凤凰佩,暖暖的,仿若永远带着那个人手指的温度……嘴角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凤殷然转身望向来时的道路,花草掩映之间早已看不到辛夷亭的半点影子,反而更加深了他心中的念头。过去在学校里的那段日子确实很值得回味,但是比起现在,那段时光少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再次笑了起来,凤殷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一双蕴含酒红光晕的眸子越发明亮深邃,“阿翾,你知道君闲藏酒的地方么?”
正互损得开心的少素翾和苏芊芊被凤殷然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都是一愣,倒是把争吵的起因都抛在了脑后。“知道是知道,可是你不是不喝酒的么?刚才在席上你分明是滴酒未沾啊,怎么?现在馋酒了?”少素翾挠了挠头,难得露出疑惑迷糊的表情。
“知道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白他一眼,凤殷然这几年照顾自己的外甥女盼儿成了习惯,顺手就揉了揉芊芊的头顶,不由分说地拉着二人就走,“先送芊芊回她住的地方去,然后阿翾陪我去酒窖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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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袭了君家起名的风格,药王谷的客房同样是用各种药材的名字代替。比如方临渊的这间名为悉茗,看起来高深莫测,不过是因为门前有几株郁郁葱葱的六月雪罢了。现在花期将至,只零星冒出一两个小小的花骨朵,远远看去,倒和杂草没什么两样。
向君闲借来的药王谷病例手札终于看完最后一个字,方临渊这才从满桌堆积如山的书稿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屋外太阳已经垂垂西斜,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守着这些医书在房中待了整整一天。因着他昨晚抱着书籍回来时就知会过君闲等人不要打扰他,所以这一日除了来送饭的下人,倒真是清闲了一天。只不过,殷然,也没有来过……
摩挲着腕上那串名为三生无忧的凤眼菩提子佛珠,方临渊怔怔地盯着那一颗颗打磨光滑菩提子,心里涩涩的有些痛,又有些微微气闷……枉他自负精通医术,对自己的病情病因却半点头绪也没有,思来想去才终于明白,自己这症状好像是,吃醋了?
自嘲地一笑,方临渊拨弄着腕上的珠串,脑子里满满当当地都是凤殷然的一颦一笑。他本不是犹豫不决、闷声忍耐的人,如今遇上这个局面,却还是不禁有几分踌躇。如果只是像楚黎归那样单恋殷然的人,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一笑而过,可是芊芊……
竹林里看到过的场面,还有殷然失控吐血的情景,方临渊至今历历在目。虽然他对芊芊的来历身份知之不详,但是聪慧如他隐约也能猜到这个深爱殷然的女子,在殷然心中的地位迥然不同。他用了八年的时间等待殷然长大,是否抵得过那女子与殷然隔世重逢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