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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时分,骄阳尚收敛着炽热的活力,但空气中的分子早已因气温的加速攀伸而过于活跃了,习习风中夹着一股温热的气息。
莫霜低下头去。
今日她是刻意装扮了,配合时节身上穿的是一袭冰蓝色的水袖、襦裙,滑溜发上的髻虽不是时下最流行,可也端正秀丽。小巧耳垂上戴的是剔透玲珑的闪着柔光的珍珠坠子,一双雪白天足上挂着两颗叮叮当当的缀金铃铛,走起路来和着风会送出听了愉快的节奏。
可惜这朝代礼教严谨,世上对女人家的作为多有限制,因为前一个朝代毁誉开放的影响吧!如今的女人家若是不小心露个手指头给人见了,什么淫荡之类云云的形容词就要往身上招呼来,所以即使是天气热得让人难过,还是得从头包到脚。莫霜的装扮终究还只是看来清凉爽致而已。
“可是我庄上怠慢了手脚?”
“怎么会?”孟无拙这会儿没再拿着“山水”飞移,那悖逆感木扇子给摆在他的右手边乘凉,倒是倚圣衡很想把它拿来驱热。
“莫霜失礼的想请问原因。”她的白葱手指在衣袖底下捏得死紧,表面却仍是云淡风清。
孟无拙没有立即答话,捧着杯子们慢啜了两口茶,锐利的目光调在绿波荡漾的清茶上。
阳光落得夺人眼目,风的纤手清掠过闪动粼粼波光的水面,飘着沁人心脾荷香的亭子,是座落在田田荷叶的水塘上的。
这八角亭的一端接连着曲桥,随意左右伸手一捞,就能搭住一朵或大或小、或盛开或含苞的带着甜香的动人芙蓉。
其他几面环伺着反映蔚阳太天而忽青乍蓝的水面,粉红嫩的荷花瓣在荷叶间隐隐现现。
风正送着。
一旁的倚圣衡决定他受不住了,捉起扇子制造了比大自然吹送的和风更大的空气波动。
“下个月是每年一度的‘堂主会议’。”孟无拙放下杯面上掐着金色丝纹的白玉瓷杯,对于身旁阿奇的动作只是看在眼里。
莫霜楞了一楞,“用不上这许多时候吧!”她说着与倚圣衡一样的话。若当真要这么早启程,又怎么会每一年都是日子的前一天才到达?
倚圣衡这下露出了“你看吧!我就说!”的神情。
孟无拙只是诡异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没费事去纠正倚圣衡彰露于外的表情,反正莫霜是看不出来的,他就这么说了出来的话不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早些出发无伤大雅,就当是沿途游山玩水吧!”
“那么,此地贵堂辖下的事打算不管了吗?”莫霜指陈出现况,“在等待什么吗?”
“时间,比有形财富可贵。”孟无拙就点到为止了。
“时间吗?”莫霜的脑子转了转,“果真是急不得的事……既然你们已经要北上的话,不如……”
最好是不要!孟无拙的预感向来没失灵过。
“我跟你们一同走吧!”说这话的莫霜,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直线了。
“莫霜你一个姑娘家,这一路去都跟我们在一起的话,不是很好的做法。”孟无拙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却定为了不同的理由。
“怎么会!多一个人的话除了能互相照顾之外,还可以解解闷呀!”莫霜是打定主意跟到底了。
孟无拙想尽名目再三婉拒,莫霜也绞尽藉口不断奋斗,这一来一往不意间竟耗掉了一刻钟更多。
起初倚圣衡还听的津津有味只打算作壁上观,可这久没出结论的他嫌烦了,“就让她去吧!”
孟无拙不会很意外,阿奇也不净然就当真只有跟他一个人说话,阿奇只是少开口而已,但是接下来阿奇大概不会再说上什么话了。
莫霜这边是满脸愕然。倚堂主开口说话,是不是代表偶哪里是与以前不同了呢?对于这短短几个字的讯息,反而没有听得真切了。“倚堂……圣衡……”
麻烦!真是麻烦呀!孟无拙在心里头直叹。倒也不是指莫霜会给他们惹麻烦,相信身为一堂之主的莫霜照顾自己是措措有余了,而是……而是……若是一对情侣在谈情说爱的当口中间却杵了一支大蜡烛,这……
这怎么不碍眼嘛!
“圣……圣衡,你的意思是说我与你们同行,你不介意罗!”莫霜很高兴,大大的瞳仁中闪着水汪汪的光彩。
倚圣衡点点头。自认有必要补充一点,所以又所说了一句话,“别妨碍阿缇就好了。”这就是他的原则了。
孟无拙很“感动”的露出一丁点的苦笑。
“那……那么,‘副堂主’,你也没有再反对的藉口了吧!”打铁要趁热啊!风炉不够力就再压它一把,火是不能熄的,必要时以职位相压也可以。
“既然‘倚堂主’都这么说了,我这副手还敢有意见吗?”突而改弦易辙以“副堂主”相称,这点算计他孟无拙会看不出来?没反对不表示他赞成,阿奇的意见他和少不顺着去的,这种小事没有争执的必要性。
“什么时候出发?”莫霜迫不及待的想立即上路了。
“越快越好!”孟无拙打的注意是尽快上路,尽快赶路,尽快到达。对于阿奇之外的人,他从不多费心思。
“我去稍事收拾。”莫霜表情没变,心上自有计较。
孟无拙也感慨,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明显了,想来这回莫堂主是铁了线要跟到底了……
阿奇这人还真是迟钝到什么都没感觉到。
天,越来越蓝,也越来越热了。
“霜姊,要离开了吗?留下来再陪陪我嘛!”
莫霜刚刚才换好方便行动的打扮,她的小表妹就闻风而至。
“爹上京城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要丢下我吗?”这里是一双期盼能够自由飞翔的灵动眼眸,强烈放射出一个讯息,给我天空。
“慕儿。”莫霜了解她这小表妹的心意,然而却不不能三思而行,怎舍得她在滔滔江湖乱尘中沾染卸不去的种种。
“再陪陪我!”杜蓉慕的要求何其微小,大江大海的一切是奢求却不敢妄想,这大门只能在她出嫁的那一天才跨得过。
莫霜当真作有为难,小表妹眼中的渴盼不能让人轻易忽视,而她的心之所系也仍在咫尺天涯的那一端呀!
“霜姊!”杜蓉慕走上前去牵住那一双始终对她疼爱有加、知她、解她的手,这大院深闺的窄跟凝,都靠这一双手的主人用着天南地北的经历来扩充。
“原谅霜姊的无奈。”她终究是背叛了小表妹的殷殷期盼。
这一幕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杜蓉慕深知期盼到底会落空,她总是试了又试,拒绝虽然叫人失望,但憋在心上更难过,“慕儿多事了。”同样是女儿身,莫霜如何不知小表妹心中所愿,这个社会的不平她早就知道的,虽然她是一门之主但也常叫人不放在眼里,就因为她这天生而来无法改变的性别。
痛则痛矣,她这一身傲骨是吞不下气去的。
“我……我得走了。”莫霜走出房门,徒遗落满室绚烂阳光。
“莫霜对你是虎视眈眈的,你倒还放个麻烦在身边。”孟无拙没有性别歧视,事观爱恨情仇的话连同性也是不可原谅的障碍。
“我想应该不会吧!莫堂主足以自保。”话没听全,不爱热的倚圣衡一心只想离开这热死人的地方,“莫霜是否同行”这样的问题他没放在心上。
孟无拙趁倚圣衡迟疑的一刹那让风雅的扇子又重回手中,“谁跟你说这个。”看不过去阿奇那不舒适的模样又再摇着扇子替他送起风来了。
孟无拙暗叹一口气,他不是个会自寻烦恼的人,对于任何事他都很看得开,“不该他的留不住,该他的跑不掉”是他对于事与物的看法。
但是只有那个阿奇,让魂牵梦萦的阿棋,叫他放不下,他跟阿奇之间一直就是这么平淡而紧密的相处着,没有太多的赘言赘语,无言的交流是一种相处时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