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你成绩提高得挺快!你看你妈回来多高兴,见人就说。”沈爸爸指指主卧室的方向。今天乐乐同学的舅舅给他妈妈打电话,说大表姐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明年五一的时候结婚,让沈长乐一家到时候都去参加婚礼,沈妈妈一边答应着一边就把沈长乐考试的成绩给报了出去,听着娘家那头的惊叹艳羡那叫一个开心得意啊,嘴巴到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的。
“我妈有点夸张了。”沈长乐得了便宜还卖乖。
“乐乐,这是好事,你自己肯努力肯用功,成绩又上升得很快,我跟你妈都特别欣慰。”
“以前太贪玩了,现在只能好好用功,不然会被落下太远。”沈长乐边说边啜了一口牛奶,烫的,带着柔滑而浓厚的麦香。
“好,也别太累了,我们都希望你有出息,可是,就算不是特别有出息也没关系,从你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出人头地固然很好,平淡踏实也不错,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别人,能坦然得过日子就行。自从你上了高三我跟你妈都没管过你学习的事情,怕给你增加额外的压力。我们觉得这段时间你好像很忙,老是学到很晚,这都放假了也没见你跟同学出去。”沈爸爸说这话的时候,拿起桌上一本资料,《海淀数学高考模拟题20套》,随手打开。
沈同学觉得爸爸可能有点误会,当然,他本人没看见自己半夜或者清晨悄声学习的疯狂模样,整个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般,表情严肃,眉头半锁,眼神拢得像两道激光。他的脸上写着“急”这个字,急着补基础,急着赶进度,急着克服难关,他知道自己急,可是不知道父母会把这些微妙的情绪看进眼里。他回答到:“我也不是学习上觉得有什么压力,爸你知道,我就不是个能有压力的人,我只是想让自己更优秀点。”
“像楚见一样优秀吗?”沈爸爸指着那本《海淀数学高考模拟题20套》扉页上楚见的签名,问道。他最早知道楚见还是那次水果摊混混闹事,那次楚见为了帮他家伤了胳膊,他对那孩子印象很好,后来无数次地从沈长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的事迹,带着崇拜,带着喜悦,带着无奈,带着各种各样鲜活热烈的感情,所以他也知道楚见是年纪第一,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是他儿子的好朋友。
“恩,他是我的目标。”沈长乐看着那漂亮得过分的两个字,眼神变得很温柔,语气却很坚定。
“现在你考第二,他考第一,距离你的目标倒是很近了。”沈爸爸说完,抚着那个签名又叹道:“不过,人家孩子这字,你恐怕再写个10年也赶不上啊。”
听着爸爸夸奖楚见,沈长乐心里美得快冒泡儿了,“是啊,是啊,那家伙啊什么都好。你别看我这次考第二,那全是运气,我走狗屎运猜中了几道题,不然我也考不到这个成绩。而且即便是这个成绩,我总分也仍然跟他差着将近30分。我觉得我已经快无法再多努力一点了,我觉得我几乎到了极限了,这么努力我也只能站在第二的位置上看着他,而他每天还是那样该玩什么玩什么,什么都没落下。而且,你看,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我们语文老师都说很多年没有见过将钢笔字写得这么好的学生了,他还会画画会素描,就是拿铅笔画的那种,对了,他篮球打得不错,我跟肖千木、孟洋三个人都防不住他,还有,他还会弹钢琴,”沈长乐的手指把书桌当琴键,噼里啪啦的乱按,“特好听,我听过。”
沈爸爸看着乐乐说得起劲,眉飞色舞,一字一句一举一动一笑一顾,都传递出他对这个朋友的赞赏和喜爱,那劲头就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宝贝。虽然其中有些他都知道但他还是笑着点头,说:“真不错,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他父母肯定很欣慰。”
“那是,他爸妈也是很好的人,上次他帮我打架伤了胳膊,他家都没有怪我,也没有让他跟我断绝来往什么的。而且他家可有钱了,有大公司,他是个大少爷,可他在我们跟前一点也不显摆,特别合群。”
“这就更可贵的了,现在的孩子能做到这样的有几个啊!”沈爸爸由衷地感叹。
“最重要的,他人很好。”沈长乐把牛奶喝光,放下瓶子,把书桌上的复习资料一本本打开,差不多相同的位置都有楚见的签名,“他把他做过的觉得不错的资料都给我看,当然还借给别人,就是为了让我们尽量少走弯路;每天他都骑车跟我一起上学,路上会帮我回忆前一天的课堂内容;自习课帮我讲题;上次,我被教学楼掉下来的水桶浇湿了,衣服就是他借给我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遇见过得最好的人。”沈长乐说完,忽然觉得心头发酸,楚见,最好的朋友,不,比最好的朋友还要好。
沈爸爸沉默片刻,说:“乐乐啊,人一辈子,很难遇到一个真正的朋友,真心帮你,真心对你,如果遇到了,那是修来的福分,是难得的运气,要珍惜。”
“恩,我明白,我也觉得能认识他是件特幸运的事儿。我想你说人家这么帮我,也不图什么,我总不能辜负人家吧,所以我得努力。”沈长乐把书打开,拿起笔,“我得努力啊!”像说给沈爸爸听也像说给自己听,沈爸爸拿起桌上的牛奶杯,揉揉乐乐的头发,“行了,早点睡吧,太晚了。”
沈长乐口里答应着:“知道了。”手上的笔已经开始写写画画。
沈爸爸关上门前回头对沈长乐说:“哪天,把楚见叫家里来吃顿饭,咱们感谢感谢人家。”
乐乐抬头,非常欢快地答应:“好!”
五十四
楚林成顺路把楚见送到沈长乐家小区门口,嘱咐儿子到了人家要客气有礼貌之类的话,并说自己有事情可能没办法来接他叫他自己打车回去,之后便开车离开。
楚见拎着妈妈给准备的春节礼品站在门口红红火火的灯笼下,心里居然有点紧张,之前也见过沈长乐的妈妈,胳膊受伤的那阵还吃过不少她煮的东西,但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去人家家里,那感觉有点像媳妇儿见公婆,而且这位还带着深深的忐忑,某种做贼心虚的忐忑。
于是他就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敲开了沈家的门。开门的正是沈长乐本人,近一米八的大个子穿着瘦小的碎花围裙,右手还挥舞着炒菜铲子,看是楚见他便笑弯了眼睛,“哎呀,你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他边招呼着楚见,左手边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拖着楚见往里走。
沈家爸妈听见声音也都迎过来,楚见客气地问叔叔阿姨好,把手里的东西递上,沈妈妈拉着他的胳膊,埋怨他:“来就来,干嘛还带东西啊?”楚见笑着说:“这不是过节了吗?”
沈妈妈热情地让他坐,给他倒水,拿水果。也许是大房子住惯了,楚见打量着这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觉得有点转不过身。沈妈妈问楚见胳膊恢复得怎么样了,楚见说:“早就好了,还多亏了阿姨每天给加的餐,才能好这么快。”一句话让沈妈妈乐得合不拢嘴。
楚爸爸进到厨房对沈长乐说:“你去陪楚见说说话吧,人一次来咱家,别冷落了客人,我和你妈都不会说话。你去,我给咱炒菜。”
“这是最后一个菜了,没事儿,他没那么多事。”沈长乐不在意的说,然后他在厨房大叫:“楚见,我给你做我最新的创意菜。”
楚见发现房子小也挺好,他几步就从客厅绕到了厨房,看着沈长乐熟练地翻动锅里孜孜响的菜,楚见想起自己生日的那天,他也是这般威武地占领者厨房,舞刀弄铲。
沈长乐瞅见他站门口,赶快往出轰:“你别站这儿,厨房都是油烟,别把你新衣服弄脏了,去吧,马上就好。”说着还冲他一龇牙。
楚见只好回去陪沈妈妈说话,沈爸爸一向不爱言语,坐在旁边给楚见剥桔子。沈家都是实在的人,不会客套,有什么说什么。上来沈妈妈先把楚见谢了一通,她说乐乐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要谢谢楚见照顾他。楚见说,怎么会呢,乐乐在学校特受同学们欢迎,大家都喜欢他,他有很多朋友。沈妈妈说,“是啊?不过倒是没怎么听他说起别人,尽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