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安克芬近前,楚见仍是满脸的笑容,口气也是正常的儿子对母亲的亲昵:“妈,你干嘛这么凶,有话咱回家说吧。”
刘岚、孟洋、肖千木叽叽喳喳地往楼上走,万分庆幸这个装着重要证明文件的牛皮纸袋完好无损,结果就见一中年美妇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拉着楚见正对面走下来,气势汹汹,鞋跟砸得楼梯当当巨响。侧身而过时,孟洋朝楚见晃了下文件袋,“找着了,咦,楚见,你干嘛去?”
楚见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摇摇头,没做丝毫的停留,便往楼下走去。
“怎么了这是?那老女人是谁?”孟洋问。
“那是楚见他妈。”肖千木说道,同时眉头皱起来。
刘岚脸色也变了,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仨人赶紧往楼上跑,进屋的时候就见肖千水和沈长乐呆呆站着,刘岚赶紧问沈长乐:“楚见怎么走了?”
沈长乐茫然地摇摇头。
他又问肖千水,肖千水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众人都沉默,知道这下算是麻烦了。
乐乐坐回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孟洋过来安慰他:“乐乐,没事儿,人亲爹亲妈不会把楚见怎么样的。”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这不是重点,然后他又说:“其实现在的父母都挺开通的,不太管小孩儿们的事儿……”
乐乐好像没听见似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天花板,就在孟洋以为他不会有反应时,他忽然悠悠地开口:“以后出来进去一定得记得关门上锁啊……”
楚林成接到安克芬的电话,推掉了所有的安排直奔回家。
“楚见,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楚林成站在书房里,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安克芬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楚见的表情。
此时的楚见也不再顾忌什么,“爸、妈,我喜欢沈长乐,我想跟他在一起。”语气和神色都是不可动摇的坚决。
“什么叫你喜欢他,什么叫你想跟他在一起?”楚林成握着拳头问道。
楚见平静地回答:“就是我爱他,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荒唐!”楚林成一巴掌拍在写字台上,厚厚的桌面都振动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楚见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沈长乐是男的?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耍个性也要有个度,同性恋也可以拿来玩吗?”楚林成气得脸色青白。楚见长这么大,向来都是优异完美的孩子,从没一星半点地异常表现表明他的性向有问题,他决不相信自己优秀聪慧的儿子会是个同性恋者。
“我知道他是男的,可是我就是喜欢他,不是耍个性,不是扮酷。你知道我的,我向来都不屑于这些。”
楚林成手微微抖着,“那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的?”
楚见想想,答道:“我不是喜欢男的,我喜欢的,只是他而已。”
楚林成稍稍放缓了语气,他知道楚见的脾气,那孩子向来有主意,但是绝不偏执,只要他意识到自己错了,马上就会改正,只是要说服他认错却必须有足够的理由,硬碰硬根本没用,“我告诉你,楚见,这些都是你的错觉,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觉得你对他是爱情,其实你对他也不过是好朋友、好兄弟,你知道吗?”
“爸,我之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我也知道,面对再好的朋友、兄弟,我也不会日思夜想、脸红心跳,更不会,想去吻他。”
楚林成听了这话,气得眼角生生跳了两下,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笔筒掷在地上,桶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极少见丈夫发火的安克芬都被吓了一跳,楚林成手指着楚见说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混账话,总之从现在起,你不许再见沈长乐。”
楚见闻言,微微挑起眉毛,脸上也出现了倔强的怒色。
安克芬看爷俩要僵,马上拉住楚见的胳膊,说道:“小见,你一向都很懂事的,怎么这次这么糊涂呢?沈长乐他确实是挺可怜的,爸爸妈妈也不反对你对他好点。你怎么会爱他呢,你只是把你对他的同情当成是爱了,小见,你想想,妈妈说的对不对?”
楚见苦笑地看着安克芬祈求般得神色,心疼地不忍反驳,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退一步,那便再无以后。他尽量不去看妈妈的表情,说道:“妈,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儿子呢?我分得清同情还是爱情,再者,他家没有出事儿以前,我就是喜欢他的。”
安克芬几乎带着哭音劝他:“小见,你还太小了,你不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们见过这样事,没有能长久的,最后都是搞到身败名裂,你想清楚啊,你的梦想,你的人生,都会因为你这个糊涂的决定毁了的。”
楚见扶着安克芬的胳膊,安抚她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身体,“妈,未来不会那么坏的。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他,你相信我。”
楚林成不再跟楚见吵,他知道现在说什么楚见也是听不进去的,他看着楚见,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楚见,有些东西是不能沾的,有些错是不能犯的,有些事是不能试的,有些路是没法回头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毁了自己。从现在起,你哪里也不许去,手机没收,电脑断网,在家反省,直到你想明白了为止,我会亲自跟你们班主任请假。”
楚见一听便急了,“爸,你不能这样。”
楚林成边拿手机边说道:“我唯一不能的就是看你执迷不悟!”
楚见急忙喊道:“这就要高考了,我不能缺课。”
楚林成停下拨号的动作,看了楚见一眼。楚见以为他是为这句话所动,结果那个素来强硬如铁的父亲,却露出极其失落惨淡的表情,“楚见,虽然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成为因为家境好而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但是,以咱家的条件,你也不会是那种只有高考唯一一条出路的孩子,甚至高考都不是你未来最好的选择。我不是看不上国内的教育,只是就算你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又能怎样?国外有那么多的名校,无论是学习环境、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施,都不是国内可以比拟的,只要你愿意,随便一个大学都可以。从小我就告诉过你,对你而言,学习是积累和成长的过程,不是谋生的出路。高考参加了是种经历,不参加也无碍于你的未来。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的人生错了方向,回不了头。”说完便拿着电话出去。
楚见看着安克芬,这个向来对儿子有求必应的慈爱母亲这次也冷起了脸,她说:“楚见你这些天好好冷静一下,想想爸爸妈妈的话,我们都是为你好。”然后便转身离开。
楚见一个人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移步到沙发旁边,弯腰将地上的笔筒捡起来,那个黑檀材质的雕刻麒麟的笔筒。手指细细抚过凹凸的纹路,停在那双沈长乐曾经赞美过的温柔的眼睛上,他默默说道:“乐乐,我答应过的,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因为何种原因而放弃你,你要相信我,要等着我。”
九十二
沈长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是凝重的黑暗,时钟的声音在凌晨两点多寂静的空气里行走,把每一秒碾得粉碎。乐乐打开灯,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想起刚刚的梦境里,楚见隔着遥远的距离,声嘶力竭地对他喊:“等着我!”,而他却站在原地无法靠近一步。乐乐看看墙上的时间,再次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电话里一个腻人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从楚见离开开始,电话就再没有打通过。沈长乐再次躺下,翻来覆去一会儿,最后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楚见,你还好吧?”这样一旦楚见开机,那么就会有短信的送达报告传回。
第二天,沈长乐照例按时去楚见家小区门口,等到时间快来不及了楚见也没有出现。当他急匆匆地踩着上课铃进教室时,发现楚见的座位依然空着,而且这一空就是一天。班长也只知道是请假了,为什么请假请假多久却说不清。肖千木和孟洋看着沈长乐一天时间上课都心不在焉的,只是盯着楚见的课桌发呆,跟他说话也不怎么理,饭也没吃,给楚见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