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灭掉一旁的灯火,四下里霎时一片漆黑,他睁大了眼看着无尽的黑暗,眼前是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这般的害怕与惶恐,竟然与她消失的那两年一般。
然而他准备了多年的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真的无路可退了。
拓跋泠岄一手按着胸口,强压住那剧烈的疼痛,猛地起身,然后逃离般往外走,关门时,即使是漆黑一片,但那眼光依旧停在那一面墙上,那上面,他知道,全是他的画像,一幅幅,她亲手画的,然而,自从离开了瀚海郡,她就再也没有为他作过一幅画。
究竟是谁变了?是他,是她,还是……时间?
房间内,许久之后,莫言轻轻坐起身来,就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披散着青丝,连鞋都没穿就直接摸黑走到外间。
坐到椅子上,黑暗里,虚空中,她抬头看向那一墙素描画,再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知道他的病伤心了?”
妖魅清丽却夹杂着无尽愤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瞬间,就是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她的脖颈。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手捏得更紧,“你在想谁?告诉我!”他怒吼,手上用力,甚至一把将她攘到了地上。
沉默,无尽的令人惊慌得想要自杀的沉默。
只是沉默,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颓败与心痛。
“莫言,你究竟有没有听我的话?我说了:你是我萧君颜的女人,是我轩辕的皇后!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终究还是害怕,听到她急促的喘息,他烫手般飞快松开对她脖颈的禁锢,双手只是紧紧扣着她的细肩。
还是沉默,莫言低着头,披散着头发,表情悉数隐在黑暗中。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怎么……”他摇晃着她的肩,那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心中所有的痛把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全部都摇出来,然而最后他却只能一把将她全身瘫软的她狠狠拥进怀中。
“言儿,你告诉我,你不会嫁给他!”他抬起她的下巴,在黑暗中紧紧看着她的眼。
莫言曲着腿被他圈在怀中,被他以强硬的姿势抬起下巴,望着他那双妖魅的眼。
“你流泪了!”他伸出小指替她轻轻擦干掉落的泪。
莫言苦笑,她怎么忘了,像他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夜视能力也是极好的。
“你不该来的,你是轩辕的帝上,这里是北康的清王府!”
她哑着嗓子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但却该死的让他想火冒三丈。
他冷哼一声,“你就那么想嫁给他?你别忘了,你早就是我的女人,这是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像你胸口的烙印那般不可磨灭!”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般强取豪夺。
莫言偏过头去看着虚空,只觉得万分无助与无奈,明明是关心他,却偏偏被他理解成这个样子。
“言儿!”他长长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接着说,“别再跟我怄气了,听我话好吗?跟我回轩辕吧!”
“可是我已经跟泠岄……”
“你跟那个拓跋怎么了?”萧君颜大吼一声,急忙地就去看莫言的脖颈,扯她的里衣。
莫言被他这狂猛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到肩膀一凉,才猛地一掌轰过去。
“你神经病,变态狂啊?”
萧君颜成功避过那带着雷电之势的一掌,然后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莫言在夜色中更显雪白莹润的肩。
左看看,右瞧瞧。
轩辕帝上终于露出了来到这房间里的第一微笑。
“雪白无暇!哈哈哈!”
莫言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已经和泠岄说好了,要和他……成亲的,所以,以后你就最好离我远点!”
萧君颜一口笑憋在喉咙间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只能痛苦地憋出了泪花。
两相对望,虽不至于两相厌,但却是两相折磨,两难受。
“说什么呢,怎么还是那么傻,”他往前挪了两下,再用宽广的怀抱拥著她,蹭着她的头发,用讲故事一样的口吻说:“言儿,你应该很清楚,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你也不能嫁给别人……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要死在我前头,那么在你还未闭眼的时候我就会立刻自刎随你而去,如果我注定比你先死,那么在我还未闭眼的时候,我要看到你倒在我的面前。我们生要同衾,死也要同穴,奈何桥上要一起走,三生石要刻上我们的名字,而且绝不喝孟婆汤,下一世,下下世,我们继续一辈子一辈子地过。”
他说得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就像是背诵好了一样没有一点停顿。如果此刻有人看见他的表情,那么一定会以为他想到了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事。
莫言抓着他的衣襟,睁大了眼,感到一种从骨髓中升腾起的恐怖和——幸福。
他限定了她的生死,同时也限定了自己的。
生同衾,死同穴。
“ornowitwon’tbelonganymore;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这是什么?”萧君颜听她唱了一句奇 怪{炫;书;网的歌谣,问道。
莫言闭着眼,回忆那首歌的曲调,末了说:“就是你说那话的意思,不过这曲子很长,我记不起了……”
“言儿,这是你那个世界的曲调吗?发音听起来很怪,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琴弹出来。它叫什么名字?”
莫言点头,“本该是用钢琴弹的。可惜这里没有钢琴,我也没有那么好的手艺去自制一台。”
“它叫永眠》,这首歌的背后还有一个故事。”
那个世界,她都快要忘记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了,也不知道爷爷知道自己死亡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会后悔吗?后悔只是把她当做一台高效率,性能好,拿得出手的赚钱机器?婷婷呢,那个将自己一把推下天楼的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知道在这样乌黑的夜里她是否还会想起自己?
还有呢……商务,公司,国际时装,PARTY,高级化妆品,名车夜店,红酒长夜……还有什么?没什么了。
无论她拥有多少东西,她始终都是一个人,没有任何归属感的一个人。
来到这个世界,是命运的捉弄,经历了那么多的迷茫,那么多的苦痛,但她依旧感谢上苍让她遇到了泠岄。
毫无疑问,拓跋泠岄是第一个给了她安全感与归属感的人。他纵容她的一切,他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为她毫无怨言的付出,无限度地包容她,等待她,守护她。
即使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依旧那么义无反顾。
她早已离不开他,除了他,她还能去哪呢?
“你又在想那个该死的拓跋!”萧君颜狠狠扣着她的肩膀,语气不善,浑身更是散放出一种凛冽而凶狠的杀气。
莫言一手按在他的手上,坚决说:“若你敢伤害他,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闻言,萧君颜浑身一震,只觉得胸腔里像是被人放了一块熨铁来回闷烫般难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着,酸涩疼痛,就连脑袋也是一阵晕乎。
“你……”他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仿佛来 自'炫*书*网'最绝望的深渊。手臂僵硬又拼命颤抖,但却只能凭着原始的愿望,不放开。
一朵惆怅的彼岸花,在绝望地哭泣。
莫言闭着眼,过去所有的碎梦在眼前起伏,她反手抱住他,叫了声傻瓜,然后呜咽着说:“我会杀了你,然后再带着你的尸体去跳栖梧山。如果他要伤害你……若是你断了一只手,我就砍掉自己的双手,若是你断了一条腿,那我就砍断自己的双腿……若是你要死了,那我就在你还没闭眼的时候倒在你的面前……”
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像是在绝望的悬崖上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