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日说:“他有屁的路子,肯定是他老子的关系。”
远远的,岳麓书院那里响起了歌声。开头几句还唱得有模有样,后来碰到一个高音,没办法上去,那歌声就乱了,接着便是一片嘈杂的歌声。这一拨人有7、8个,为首的是林刚,其他人是卢光中、王家卫、宋海棠、江风等。他们显得情绪非常激昂,拚命地嚎叫着,完全就是青年人那种典型的既狂放不羁又六神无主的症状。因不满社会对他们各种欲望的约束,所以置身于这天清月朗的夜晚,他们要狂放发泄一番;至于六神无主,则是因他们知道又没办法摆脱社会的约束,甭管在这个晚上多么无法无天,一觉醒来,到了白日,依然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让社会的大网罩住,不敢乱说乱动一下,故他们潜意识里又觉得困惑和失落,像一艘艘小船在大海里飘泊,虽然能看到海岸的灯光,却因为太遥远而不敢真的相信自己能抵达彼岸。似乎是凉爽的缘故,越往峡谷里面走,他们歌声的旋律就越乱,到了爱晚亭里简直就一蹋糊涂了。
“唱些什么东西,鬼哭狼嚎!”周正涛说。
“歌声飞扬,我们年轻的心在天空翱翔。”宋海棠亮着清脆的嗓子说。
“心飞到天上那就变成星星了,你是想当歌星吧?”余九日色迷迷地看着宋海棠打趣地问。
“这还用说,她以后肯定是一个大明星。”江风说。余周两人是宋海棠最忠实的追求者,两人从中学开始就暗中较劲,在宋海棠面前献尽了殷勤。可宋海棠对他俩不偏不倚,就搞得这两个傻瓜蛋至今还是平手。其实他俩早就厌倦了这种交锋,都有撤退之心,但因此事关系到面子,如果自己先撤,那今后在同学面前就太没脸了,故还死撑着。从内心深处说宋海棠更喜欢余九日一些,因他聪明过人,口才出众,又英俊潇洒,只可惜他却是个自费生,这叫宋海棠每每想起来便觉得不爽。拖到现在,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她是不会在他俩中间做选择的,她不过是看透了他俩的心思,逗弄着他俩玩一玩。可怜他俩却因着那种可笑的心理,甘愿被她玩于股掌之上。
只听得山脚下沙沙沙掠过一片竹声,仿佛一只布袋被拉上了口子,夜暮随着这个声音而彻底降临了。接着从山外飞进了一批最后归巢的燕子。紧随其后的是这次聚会的第二拨人,为首的叫纪方,还有陆同、孙一夫、郑秀丽、王红等。这拨人比头拨人安静多了,不过当他们进入了亭子后不免也掀起了一波高潮,就像不管多平静的江面,一旦滚过一道波涛,每颗安静的水珠也都会荡漾起来。陆同和孙一夫提着一只大包,他俩带来了许多食物,有烟酒、罐头和各种袋装食品。这些东西是用大家的分子钱买的。
大家都分别了很久,有些自打中学毕业就再没见面,这次相会,自然都觉得分外高兴。互相问候了一番,打开大包,点亮蜡烛,取出啤酒等物,吵吵嚷嚷地吃喝起来。
纪方告诉大家,林刚要去国外留学了。便都对林投去赞赏和羡慕的目光,都说林刚能有这个结果很正常。林刚打小学习成绩在全年级就是数一数二的,公认为聪明绝顶,组织能力很强,一直是班长。他的长相身材也出类拨萃,又有非常良好的家庭教育,许多人认为他将来一定前途无量。不过高考他让大家小小的吃了一惊,都认为他考北大或者清华绝对没问题,哪知他却只考了个华中工学院。这使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多少有些褪色,从小就套在他头上的那些神圣的光环开始渐渐消散了。但就以华中而论,他读的大学依然是同学们中最名牌的,大家仍然认为他还是最有前途。
孙一夫问林刚留学期满后怎么办,回不回来。林刚还没答话,王家卫就抢着说:“你这个木脑壳,问这么蠢的问题,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有病呀!”
孙一夫怪王家卫不该说他木脑壳,便瞪起眼睛反驳:“我就不明白了,怎么留学毕业了不能回来,回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王家卫说:“回来了当然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受穷而已,留在国外,发洋财那多好。没见过你这么呆板的人!”
孙一夫就气愤地说:“老子就算呆板,但是爱国主义,比你这卖国贼要好。”
这话立刻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反对,齐声说:“留在国外怎么就叫卖国贼?又搞文革那一套,乱扣帽子,你这样说话可不对。”
只有牛希咬沙哑着嗓子支持孙一夫,鼓着腮帮子说:“我觉得他的本意还是好的,都出去了,国家交给谁建设?”
大家便把矛头对着牛,齐声哄笑,似乎觉得他比孙一夫还呆。
笑毕林刚说:“老实说我当然想在国外,但我是公派留学,到时恐怕只能回来。”
余九日说:“公派也可以留在那边呀,我就听说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
林刚解释说:“那得要那边的人愿意收留你,为你付一笔违约金。要他这样做你必须是对他非常有用的极其出色的人才。”
余九日就恭维说:“你可不就是极其出色的人材吗?”
林刚叹了口气说:“唉,你们只知道我在你们中间是最会读书的,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走出去跟人比一比,比我强的人多得是。”
卢光中和陆同等几个男同学这时围着郑秀丽调情。几个家伙多喝了几口,趁着人多,情迷心乱,便胡言乱语了起来,争着表白以前在中学时如何如何的想念她。
“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卢光中对郑秀丽说。旁边便有人擂了他一拳,他兀自不停嘴,“真的,你开启了我少年的爱情的心扉。”
郑秀丽尖声叫喊:“酸掉我的牙了!”
卢光中说:“骗你是孙子。”
郑秀丽笑说:“我没说你骗我,我是说话梅酸死了。”说罢她小嘴一努,挤出一粒话梅核,也不用力吐,任那核子沿她下巴掉到了地上。
陆同就碰碰卢光中的手肘说:“兄弟,明白了吗,郑大美人的意思是说你就是她吐出来的话梅核。算了吧,郑大美人身边没你什么事,你一边呆着去,看我的。郑妹妹,他那话全是扯蛋,你连百分之一都不要信,应该信我的。我才是你真正的爱慕者,从初2情窦初开那年开始,一直到高2毕业,我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啊,每个白天都想念你,每个晚上都梦见你,可怜我血气方刚一少年,怎么经得住这样想,就想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了,你看我现在都还没把人长壮实。”
“这是因为你小时候奶吃少了。”卢光中讽刺说。
众人大笑。
陆同就不服气地说:“听我妈说,老子3岁断的奶。”
“那就是你妈的奶水营养不够。”
众人笑得更欢了。郑秀丽掩着嘴笑了一会说:“你们这些人,以前看上去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在大家面前连咳嗽一下都不敢,怎么经过4年高等教育, 反而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你们这大学是怎么读的,嗯?”
林刚就很严肃地点着手指头说:“这话你问对了,大学其实并不是把人教得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坏,你不妨想想,大学生哪一个不是在大学里染了一身的毛病?”
纪方鼓掌说:“精辟,绝对精辟!”
林刚又说:“唉,我们这一代真不幸,还记得吗,读初中那会,我们是怎么分男女界线的,到了高中,虽然分得不是很清了,但男女同学仍不敢讲话。可你们看看现在的初中生高中生,谈恋爱都成了家常便饭。唉,不幸的时代,不幸的人。”
卢光中就问郑秀丽:“你听懂了林刚的意思吗?”
郑茫然地摇摇头。卢光中就说:“他的意思是说人应该及时行乐,再不要闭关自守,否则就会落后挨打。”
郑秀丽说:“那你倒跟我说说,会怎么个挨打法?”
卢光中说:“这不过是一种形容,你别专注于表面的意思而忽略了实质,懂吗,最重要的是